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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楚三皇子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奔至丛霁跟前,故作从容地道:“兵不厌诈,实属应当。”
    丛霁视这周楚三皇子为无物,兀自挑落了一周楚兵卒的脑袋。
    腔子处鲜血飞溅,他侧身一闪,使得鲜血全数扑跌于周楚三皇子身上。
    周楚三皇子恼羞成怒,逼至丛霁眼前,丛霁向后一跃,继而提剑直刺其心口。
    周楚三皇子以剑抵挡,剑身被丛霁的剑气震得簌簌发抖。
    这一战以周楚三皇子为统帅,只消将其除去,便能告捷,但敌我人数悬殊,将近十比一。
    昨日,丛霁命段锐之往西北去,截获周楚的粮草补给,又命屈将军往东北去,伏击周楚兵马大元帅陈勍。
    然而,段锐之与屈将军一离开,因养伤三日,未及与大部队汇合的丛霁便被周楚三皇子所率领的周楚主力包围了。
    面对如此劲旅,丛霁深觉吃力,但他并未表现出来。
    他身侧的南晋将士无一是懦夫,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不可避免地纷纷丧了命。
    一旦上了战场,便须得做好马革裹尸还的觉悟,他亦然,可这些鲜活生命的逝去,仍教他心生怅然。
    其中不少人,他还清晰地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
    他足尖一点,以周楚三皇子的佩剑为凭借,飞身而起,到了其身后,进而趁其不备,直取其后心。
    剑尖稍稍没入些许,周楚三皇子急急后退,信手提了一南晋将士充作肉盾。
    丛霁当即收剑,但仍是不及,幸而剑身已偏,仅是贯穿了这年轻将士的左肩。
    下一瞬,周楚十人齐齐刺向了他,猝不及防间,这年轻将士已是千疮百孔,他自己亦受了伤。
    受伤、丧命皆是兵家常事。
    他屏气凝神,以“十步”一扫,剑气如虹,将十人中的九人拦腰砍断。
    尸体轰然倒地,肠子与内脏流淌而出,恶臭冲天。
    周楚三皇子的功夫到底要胜过旁人许多,险险地躲过了被腰斩的命运。
    后心发凉,血液滚烫,他终究惜命,权衡再三,且战且退。
    丛霁不知其退路上可有陷阱,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一里地后,他终是如愿将其斩于剑下。
    周楚三皇子一逃,周楚主力四散,只其副将所率领的一支精锐负隅顽抗。
    丛霁并未遭遇陷阱,回到大军中,放眼望去,南晋的将士们已伤亡过半。
    他阖了阖眼,仍是残忍地命令余下的将士们乘胜追击。
    不然,错过了这一机会,待周楚残兵重整旗鼓便不容易对付了。
    他自己亦身先士卒。
    他已受了不少伤,不算重,侥幸未伤及脏腑,只盔甲染血,盔甲里头的衣衫被浸湿了而已。
    一个时辰后,这一战总算结束了。
    丛霁立于硝烟弥漫的沙场,满目凄凉。
    待回到营帐,他正要书信于温祈,竟发现这营帐中并无墨条。
    他又命人去寻墨条,却遍寻不到墨条。
    他已整整十二日不曾书信于温祈,生怕温祈担心,难得得了空闲,定要书信于温祈。
    他心生一计,令正在为他包扎的大夫停下手来,抬指沾了自己的血液充作墨汁。
    温祈……梓童……
    他从不在杀人之时思念温祈,以免血腥玷污了温祈,此番乃是迫不得已。
    写罢,他满心歉然,希望这书信莫要吓着温祈。
    他着人将书信送了出去,方才令大夫继续包扎。
    九月十四,他躺于营帐里养伤,脑中俱是温祈。
    温祈的身孕已近七月,不知温祈可还好?
    双胎渐大,会压迫脏器,且胎动会愈加频繁,温祈定然不如何舒服。
    九月十五,子时,嗜血之欲陡然袭上心头,怪的是,这嗜血之欲远无昨年九月十五厉害。
    温祈并不在他左右,他手头亦无温祈的贴身之物,且他并未延请名医为他看诊,亦未服用甚么灵丹妙药。
    这究竟是何缘故?
    他费了些力气,便压下了杀人的冲动。
    天明时分,他更是睡了过去。
    时至正午,他召段锐之与他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段锐之成功地从周楚处截获了粮草,正忙于清点。
    闻得今上召见,他随今上的近卫去了今上的营帐。
    今上并非奢靡之人,营帐布置与他的营帐一般简陋。
    丛霁不敢去瞧段锐之,生怕自己起杀心,只低着首,展开了地形图。
    原本蛰伏的嗜血之欲果真因为段锐之的到来而复苏了。
    嗜血之欲催促着他将段锐之杀了,他暗暗地握了握拳,拼命地忍耐着。
    忍耐中,他突然想起一事:
    遇见温祈前,每月十五,他脑中总是挤满了虐杀的念头,譬如断手断足,剥皮抽筋,往七窍灌铅水……
    他厌恶自己双手染血,却不得不双手染血,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勿要虐杀。
    自遇见温祈后,他脑中甚少出现虐杀的念头。
    七月十五,八月十五,在温祈的陪伴下,他更是连一人都未杀,便安然度过了。
    温祈当真是他的灵丹妙药,倘若他能更多地与温祈在一处,嗜血之欲是否会被温祈治愈?
    若是如此,他便无须害怕终有一日会伤着温祈与孩子们,他便能与温祈白首偕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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