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医建议道:“温大人正怀着身孕,情绪波动理所应当,试着放松些罢。”
温祈低喃着道:“陛下是否抛弃我了?”
章太医一怔:“温大人何出此言?”
“陛下已有两月不曾来见我,陛下亦甚少告诉我他的现状与战况,陛下每每书信于我,十之八九会于信末写上‘勿念’二字,我……”温祈含着哭腔道,“我……我一无是处,合该被陛下所抛弃……”
章太医温言道:“微臣是陛下登基那年,由陛下亲自拔擢进入太医署的,这八年来,微臣从未见过陛下对任何一人上心,但温大人却教陛下上了心,温大人且冷静地想想,陛下若要抛弃温大人,何必与温大人虚与委蛇?又何必将温大人安顿于此处?随意寻个荒郊野外便是。至于‘勿念’定是陛下生恐温大人思虑过重,伤了身。”
“我……许是我多想了罢。”温祈强颜欢笑地道,“陛下曾言他心悦于我,我应该相信陛下。”
“温大人若不相信陛下,陛下定会伤心难过。”章太医回庖厨端了已熬好的滋补汤来,看着温祈饮下,后又搀扶着温祈去散步。
天气渐凉,所幸今日艳阳高照,温祈被日光一晒,整个人才舒服了些。
十月二十五,距上回收到丛霁的书信已过去足足一月了,竟然应了一句话——“渐行渐远渐无书”。
温祈欲要书信于丛霁,但丛霁只留了章太医,一名小厮,一名厨子以及两名暗卫在这农户,并无多余的人手,且他并不知晓丛霁究竟身处何地。
是以,他不得不作罢。
他每日都要将那颗红豆细细端详,他每日都要无数次地安慰自己丛霁心悦于他,定不会抛弃他。
十月二十六,丛霁终是自昏迷中醒了过来。
三日前,他腹部中剑,血流不止,命悬于一线,本该由近卫护送着离开沙场。
他却坚持不走,斩杀了百余蛮夷后,由于失血过多,力不能支,才被近卫强行拖走了。
尚未掀开眼帘,他便想起了温祈。
“温祈……”他念着温祈的名字,顿觉甜蜜。
其后,他艰难地坐起了身来,不顾大夫的劝阻,命人取了笔墨纸砚来。
思忖良久,他方才写道:安好,勿念,祝好。
随着南晋与周楚间的战事进入白热化,他唯恐书信被人截获,是以,并不表明自己的身份,亦不点明温祈的名字。
他最近之所以甚少书信于温祈,亦是为了保护温祈。
温祈怀有身孕,且月份已大,不容闪失。
十月二十九,温祈收到了丛霁的来信,定下心来一想,便明白了丛霁的意图。
他并未趁机回信于丛霁,而是剪了一缕发丝,裹于寻常的帕子中,请信使带予丛霁。
十一月初二,丛霁正在看望负伤的将士们,见得信使,快步到了信使面前,急声问道:“梓童瞧来可好?”
信使详尽地描述道:“温大人气色尚好,肚子大了许多,行走甚是艰难。”
温祈的身孕已八月又半,且是双胎,肚子恐怕已大得教温祈坐卧难安了罢?
丛霁追问道:“梓童的肚子多大了?”
信使一面回忆着,一面比划着,末了,票报道:“便是这般大。”
丛霁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这般大的肚子,温祈是如何承受住的?
他为自己不能陪伴于温祈身畔而甚感愧疚。
他若能陪伴于温祈身畔,纵然无法以身替之,至少能亲手照料温祈。
信使将帕子奉于丛霁,丛霁一接过,便已猜测到其中是何物,他颤着指尖将帕子展开,其中果真是温祈的一缕发丝,呈靛蓝色,熠熠生辉。
他于大庭广众之下,亲吻着这缕发丝,心道:梓童,朕心悦于你。
十一月初五,丛霁不慎被困于山中,左右仅一百四十九人。
十一月初八,丛霁未能突出重围,左右锐减至三十五人。
十一月一十三,胎动更为厉害了,加之身体沉重,温祈难受得彻夜未眠。
十一月一十四,历时九日,丛霁终于成功地突出重围,遗憾的是左右已锐减至六人。
十一月一十五,突出重围不过一个时辰,丛霁并未歇息,与段锐之汇合后,分别从东西两面夹击周楚兵马大元帅陈勍。
他未曾压抑嗜血之欲,全然不知十二个时辰间,到底有多少蛮夷殒命于“十步”之下。
十一月一十六,温祈的身孕已满九月。
章太医为温祈诊过脉后,提醒道:“许再过几日,温大人便要生产了。”
温祈思及章太医曾言他可能难产而亡,一尸三命,叮嘱道:“万一救不得我,麻烦章太医定要救孩子们。”
章太医宽慰道:“温大人的身体调养得当,理应不会难产,温大人且放宽心罢。”
倘使丛霁在他身畔,丛霁定会要他不许胡思乱想。
丛霁……
温祈摩挲着自己的肚子,低语道:“不知陛下能否在我生产前赶回来?”
十一月二十四,破晓时分,温祈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忽觉下/身潮湿,抬手一探,竟是血液。
——他见红了。
难不成他今日便要生产了?
他何曾生产过,思及此,恐惧本能地涌上了心头。
他命小厮去请了章太医来,章太医堪堪赶到,突然一道影子钻入了房中,紧接着,一人立于他面前,票告道:“温大人,这藏身之处不幸暴露了,周楚派遣了一队人马前来,眼下距此处仅仅三里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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