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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分明是平静无波澜的语调,落在年幼的北堂寒夜耳中,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肃杀。
    再然后,他就听到了师祖给他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训诫:
    “要入杀戮道,就记住永远不要动情。”
    此后他就留在了昆仑巅,没有再回自己住了三年的那座冰冷雪峰。
    渐渐的,也就没有再想起过总是在那扇紧闭的石门后、即便是一年一次的生辰也吝于出来见他一面的生母。
    “情之一字,最难堪破。”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宿剑尊似乎想到了很多人,但他最终只是说道,“以你师祖之才也堪不破,所以最后哪怕已经走到了那道屏障前,也无法迈出那一步,只能坐死关。”
    “当初让你以杀戮入道,一是为了剑宗,二是为师的一些考量,纵然是最好的结果,却也已经是拿你的人生做了一场豪赌。同你师祖一样,为师也不希望你重蹈他的覆辙,所以为师提出了一个设想。”
    “你修杀戮道,只做剑宗最纯粹的那把剑,将剑宗当做你的信仰。你的剑是为剑宗而挥,这样就永远不需考虑对错,永远不会迟疑。”
    “今日你跨过了这一步,见到了那条大道,就说明为师的设想不错。只要你这样走下去,就一定能够跳出樊笼,证道逍遥。”
    “可是寒夜,若你心中生了情,为心中所牵挂之人拿起手中的剑去战斗,对错就再难以分明,如果有一天,要你在宗门跟那人之间做个选择呢?”
    听到这句话,北堂寒夜眉间的沉郁又重了一分。
    而宿剑尊没有停下,望着他又再追问了一句,“又如果有一天,要你在大道跟那人之间做个选择呢?”
    前者会很痛苦,因为他是以剑宗为信仰被教育着长大的。
    后者会更痛苦,杀戮道就是杀尽一切,以杀证道,心爱之人自然最终也要成为证道的基石。
    “从你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了你不能有情,何况你也说了,对方说过,秘境里发生的事就让它留在秘境里。”
    宿剑尊手中现出了一只淡青色的药瓶跟一枚散发着剑意的令牌。
    他将这两件事物递到了自己的弟子面前,淡淡地道,“那你又何须执着?”
    狱修罗将那三颗头颅扔在昆仑巅的同时还放下了这个药瓶,里面装着的是魔域药叟炼制出来的解药。当年药叟练出了三颗解药,一颗解了“新人笑”,如今另一颗又被狱修罗夺了来解儿子身上的“美人恩”。
    北堂寒夜接过了师尊递过来的两样事物,每一件都仿佛重逾千斤。
    见他将解药拿在手中,没有立刻服下,宿剑尊也没有催促,而是说道:“为师需要暂时镇守在这里,昆仑一应事宜就交给你了。”
    “是。”
    北堂寒夜收起了淡青色的药瓶,师尊既已经将答案告诉了他,剩下的选择就是他的事了。
    至于秘境中是谁出手救了他,又是谁取来了这解药,师尊此刻没提,那就是还不到提的时候。
    他陷在秘境中已久,中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很应该现身稳定局面。
    北堂寒夜站起了身,无论如何,他是剑宗最锋利的那把剑,不管何时,都要斩破前方的黑暗。
    他同师尊拜别,离开了地下血池,回到神庙正殿。
    见到眼上蒙着黑色布条的剑子一进来,感觉到他身上那种远超初入渡劫期修士的威压,所有交谈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而在秘境开启前几日就已经来到了青叶山城的昆仑长老迎了上来,率先说了一番恭喜的话:“见过剑子,恭喜剑子破境。”然后又道,“剑子已经见过剑尊了,这次青叶秘境历练前三名也已经出了结果,需要剑子——”
    北堂寒夜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掌中现出了那块令牌。
    在看清这块令牌的时候,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肃然了起来。
    那块令牌的形状与殿中神君像手中拿着的那枚阴阳令相似,只不过上面镌刻的不是阴阳太极,而是昆仑。
    长老肃容,一整衣袍,然后在他面前虔诚地跪拜了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殿中其他门派的长老也同样肃整了神色,跪在了这个年轻人面前。
    “恭迎剑尊。”
    前一刻,他还是剑子。
    而此刻昆仑令在手,他就是北境魁首,昆仑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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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多山川雪海,合欢宗亦坐落在连绵山巅,晴日起雾时,一片华丽的宫殿群如同悬浮在云雾之中,玉舟楼船穿梭,恍若仙境。
    此刻金碧辉煌的正殿中,如同星辰子夜的黑色地砖铺就的地面上,跪着的却是脸色苍白俨然重伤未愈,一身素色黑衣将整个人衬得越发没有血色的合欢宗少主。
    原本脸色难看了一路的江雪楼站在他身边,看着坐在上首脸色极度难看的宫装丽人。
    望着她与地上跪着的青年相似又不同的华艳面孔,他根本找不回发怒的心情,只能试探着劝慰:
    “师姐,这不是劫心的错,他身上还带着伤,实在受不得这样的重罚……还请师姐三思。”
    楚倚阳跪在地上,垂着眼帘。
    尽管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回到合欢宗要面对的不是和风细雨的关怀,但这满殿的山雨欲来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不是他的错?”应秋水气到了极点,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为她的怒火而颤抖起来,她的声音回荡在正殿中,质问道,“那是谁的错?!是我教错了他,还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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