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无奈地笑了笑:“何必老臣说,皇上的心如今也不是向着五皇子吗?若是您真的中意哪个皇子,大可将这等为民请命的好差事交给他来做,而不是由着五皇子。老臣斗胆……你我君臣几十年,又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谨之这孩子虽然现在收敛了些,可我还是怕他只是暂时,到底玩性不改,将来若是惹了大乱子,我又顾及不到他,只盼着……将来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饶他一命。五皇子是个有计较,分得清是非的人,他是真正的不讲情面,这大概是最不像皇上的地方。我知道有很多人参臣教子无方,是你给压了下来,不然谨之……”
苏相又叹了口气:“你顾着过往的情分,所以处处帮我,我也有私心,所以才这般做。”
皇上僵硬的脸色终究还是松了下来,站起身来回踱步,沉声道:“几十年弹指一过,有些一早料定的事怎么就变了样?真是没看出来,那小子居然有这等城府,若是他一直隐瞒,朕闭了眼的那天,他肯定不安分。朕这才看明白,那些儿子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压得住他。”
苏相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真龙岂是能被人压头的,皇上说是不是?且看吧,他既然选择了露底,往后少不了会生出些事,那时候只怕会让皇上为难。”
皇上摇摇头:“先前已经说好,一切全看他的本事,朕不会插手。苏相,朕计算心里有谱也不能露,偏护谁便是害谁,若真的撕破脸,将来便是腥风血雨。即便那些孩子再不成器,那也是朕的骨血,都是被疼大,染了血,你让朕如何看的过去?即便将来……又如何能心安?你说的对,詹那孩子的心是冷的,被逼急了他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那个女人虽讨人恨,却不想肚子生气,居然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这也许就是她的福气,苦日子才最磨砺脾性,皇上与五皇子是有愧的,却也是帮了他,但愿他能明白你的难处。”
皇上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原谅……也不奢求了,只希望他能看在朕与他是父子的份上,将来能手下留情,善待他的兄弟。若是真到染血的地步,那也唯有朕去与列祖列宗告罪了。不过退一步说,盼了这么多年,真能得到一个接过这个位子的人,朕这心里还是欢喜的,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待他从江南回来,朕打算打发他去边疆,近来那边不太平,那些觊觎我朝多年的贼人怕是坐不住了。他若能给朕打个漂亮仗,哪怕就是再难,朕也会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苏相认真地想了想,在心里叹息,他们同样是父亲,一个是盼着儿子有出息,而他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至于出息不出息却是无关紧要的,在高位上坐久了,若是一个不慎就会被生吞活剥了,毕竟不是所有的皇上都与眼前的人一样,一直维护着他们从小到大的友情。
“这些天魏家应该得意的很,朕抬举魏贵妃,眼下她握牢了后宫大权,也有不少人猜测朕会不会废掉皇后。真是可笑的很。魏家的野心这会儿该是藏不住了。”
“盯着储君位置的皇子不少,有些不自量力,而有些是名正言顺,魏家掌着兵权,一日不收回,他们就是个威胁。原本有韩家,魏家也不敢太过分真做出什么越距的事,偏偏……这会儿……”
皇上突然问道:“你觉得算计韩家的人会是谁?是魏家吗?”
苏相楞了下,他说道:“除了魏家,老臣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会这么仇恨韩家,韩家是魏家送女儿登上后位最大的绊脚石。”
皇上苍老的脸上终于泛出一丝笑意,指着苏相道:“到底是老了,有看不清的时候,你再好好的想想,坐山观虎斗,对谁最有益。”
苏相满脸惊讶,而后笑出来,最后是爽朗大笑:“还真是没想到,这一招可真是妙啊,若是不露脸,只怕一辈子都想不出来这个人会是谁,老臣恭喜皇上有这般的好皇子。”
皇上摸着下巴笑:“原先朕也没想明白,魏家再怎么混账却也是知道身份的人,他们不敢胡来,而且谁都知道两家不对付,他们不会傻到让人怀疑上自己。越明显的答案不一定是真的,所以想了半天,最后才想出来是詹。朕现在也十分好奇这小子如今布下了多大的局,是不是已经将朕也给算进去了?你想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压根没人能想到他,韩魏家闹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到最后只看他的手段,生吞了这两家也不是不可能。朕这个儿子,可真是吓人的狠呐,可朕却觉得十分过瘾,这一辈子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苏相也跟着笑:“可不是,只是他应该没想到老臣的那个傻儿子把他给捅了出来,他的计划被打乱,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怪老臣的儿子。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讨好是最好不过了,您说呢?”
君臣两人越说越高兴,连正事都顾不上了,原本苏相想着谈完事情就要回去的,这会儿越说越欢畅,皇上让人备了膳食,一如以往般两人坐在一起喝酒,一整夜都欢笑不断。
外面伺候的人十分好奇这两人到底是聊了什么,居然会这般高兴,但是任凭他们的耳朵再怎么长也没法探听到那些话,这一夜的那些话只是属于两人的秘密,直到很久以后,苏相在弥留之际才将这些话告诉了苏和,而陪伴在一侧的新帝萧詹沉默地听着,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分外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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