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才主子的狼狈和难堪,还有娘娘的歇斯底里,会不会让苏小公子更加看不起主子?他想帮主子解释,最终也不过说了句主子活的太难了。
如何不是呢?五皇子承受了所有本不该属于他的痛苦,十几年主子从不惧怕任何人,人也变得冷漠不见喜怒,唯有在面对苏小公子的时候会变得惶惶不安,更有让他惊讶不已的胆怯。可是这样的主子才有了几分生气,让人能感觉到血是热的,是有心跳的。
“娘娘时常这般对五皇子吗?”
前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良如怔楞片刻,赶紧躬身回话:“娘娘一直待在宫里,甚少外出,也没有能说话的人,其他宫的娘娘心里有气也会来找麻烦,时间久了,心事无解,只能拿五皇子出气。您是唯一一个愿意与五皇子做朋友的人,奴才求您不要为此而疏远了他。”
苏和轻笑一声,摇头道:“老天爷不忍心让他一辈子都这般,将来会有许多人与他结交,我一个纨绔子何德何能……”敢疏远他?最多不过是不同路的人,最终渐行渐远罢了。
那条充满血腥的路,他不想靠近,只是眼下他逼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且萧詹提及的那些字画,他着实眼馋的很,即便路上再难熬,他也会咬牙撑下去。
良如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走出小径后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见苏小公子看过去,赶紧上前往另一条路上引:“您这边请,估计是新来的奴才,规矩没学好,这般放肆也不怕掉了脑袋。”
苏和未放在心上,他有些饿了,面见圣上耗费了他许多力气,在萧詹那边耽搁了许久,虽然有用小点心和茶到底不比正儿八经地吃顿饭来得实在。
萧詹第一次满面寒霜地看着生养自己的母亲,冷声道:“我希望以后来客人,母亲不要露面的好,这一次是谨之,无甚大碍,若是来人是父皇,只怕你我的脖子早已分家。您的儿子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幼孩童,无需您在横加干涉。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着罢。”
身后的女人还在嚷嚷着什么,萧詹转身回去躺在床上,直到外面安静下来。
他闭着眼睛,心里空落落的,许久之后才听到良如的声音:“奴才已经将小公子送回府上。倒是在路上差点碰到被拦住的六皇子,若是他与小公子说什么,您……”
萧詹猛地睁开眼,黑亮如明珠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轻蔑地说:“口说无凭,他也不能无端端地冤枉我。”
第二十六章
距那日进宫过了三天,苏和照旧给那帮皇子做伴读,不过人变得稍显无精打采,课堂上父亲讲的知识全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去了。
他的眼睛不时往萧炎那里看,那人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显然也在走神,不想被父亲叫起来问话,含含糊糊不知所云,父亲没为难让萧炎坐下了,到底还是有些失望的。
苏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又如何会不知道萧炎看着云淡风轻实则是个很容易被影响的人,皇后被幽禁,韩家失势,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被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不过短短数天,人生如星辰,斗转星移,这般落差压在心上如何能好过?
这几天两人分明近在咫尺却一句话都没说过,苏和倒是有心,但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两人多年的情分竟然不知缘故就疏远了,真是让人难受。
苏和着实放不下他,萧炎是能将这天下都拿来与自己共享的人,如今因为一点挫折就这般消沉下去,如何能看得下去?
歇息的功夫,苏和刚要站起身往过走,突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按在他的肩头,回头一看见是萧詹,微微皱眉道:“五皇子有事?”
萧詹懒懒地靠着桌沿,眉眼低垂地看着苏和,向来不容易看透的眸子里好像起了雾让人看不明白:“我让人备了些消暑的东西,带着以便不时之需,你还有什么要带的,我让人去备。”
苏和有些不耐,摇摇头:“没什么可带的,我有话……”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詹大力给拉了出去,原本搭在肩上的手紧扣着他的手腕,那力道倒像是练家子才有的,怔忪间也越发愿意相信那个梦不假,反而好奇萧詹这个人到底藏着多少东西。
若是换做往常萧谭必定要多嘴说些不讨喜的话,兴许这阵子受魏贵妃敲打做派倒是正经了些,眼珠子转了转,倒也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萧谭觉得母妃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时候皇后和六皇子失宠,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这个当口更要放低些身段,免得一不当心坏了大事。至于苏相那边,母妃会想法子,若能得苏相拥护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不成也无妨,横竖只要坐上那把龙椅,大可换成李相张相。臣子终究只是臣子而已,仗着圣上的宠爱忘了自己的身份,天下贤能之士无数,又不是非他不可。
萧炎在苏和与萧詹出去的那刻眼底阴鹜之气弥漫,俊脸紧绷,俨然像是变了个人。让他如何不气?那天他兴致勃勃地去找谨之,人已经在门外了,到最后还是被些奴才绊了脚。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他恨五哥,更猜不透五哥的心思,却也更恨这些奴才,一朝跌落,这些捧高踩低的东西翻脸比谁都快,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他只是有些不确定,在谨之的心里是不是还把自己当最好的兄弟?谨之会不会因为和五哥走得近而与自己越来越疏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