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晚饭吃了吗?”晏双关心道。
姚靖心头一紧,耳朵莫名地发烫,“还没有。”
晏双开心了,“不介意我蹭个饭吧?”
姚靖:“……”
雇主都没意见,他当然是没有意见。
跟着晏双的指挥,姚靖把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和上次的海鲜饭店距离很近,同样是人均不低的餐厅。
晏双点了明显超过两个人的量,姚靖忍不住道:“还要打包吗?”
“要打包。”
晏双拿着手机,头也不抬道。
从上车开始,晏双的手就没离开过手机,看上去很忙。
姚靖想起他说的“勾引男人”说,嘴张合了几次,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只用余光打量晏双,晏双头发太长,镜框又太大,总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又勾起人的好奇心,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能在几个男人中间游刃有余地周旋。
姚靖不知不觉出了神。
黑发里骤然挑起一点锐利的光向他射来,姚靖一愣,像是被人用利器钉住般不能动弹,手臂上的毛发都僵直了。
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柔和地一弯,化解了那一闪而过的锋利,“看什么?”
姚靖张了张嘴,慢慢低下头。
刚刚那一个瞬间,他觉得晏双完全不像个刚满十八岁的大学生。
——他洞悉了他的心事,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警告。
后背冒出了细密的汗,姚靖感受到一种被人掌控般的压力,心跳和呼吸都急促了。
却又有些感激对方……没有戳破、留有余地的温柔。
鞭子与糖,就在那一个眼神的变化。
姚靖屏住呼吸,几乎有些坐立难安。
“你好,你们的餐点。”
“谢谢。”
晏双收回目光,向服务生道谢,随手点了单子上两道不怎么喜欢的菜,“这两道不用上,等我们用餐结束后,直接给我打包就好。”
“好的。”
“吃啊,”晏双招呼姚靖,见他紧张得像个小学生一样,笑道,“以后这么一起揩公家油的机会可不多了。”
姚靖僵硬地伸出手拿了筷子,心想这份工作他确实差不多该干到头了。
一顿晚餐,姚靖食不知味,吃完了都不知道自己晚上到底吃了什么。
晏双拎着打包盒,对姚靖道:“等我十分钟。”
“你去哪?”姚靖下意识地追问道,问出口以后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像是公事公办,倒像是质问的语气,似乎不知不觉中他也被晏双带入了那种熟稔的氛围中。
“钓男人,”晏双摆了摆手,“别跟着我。”
姚靖目瞪口呆地坐在餐厅座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晏双的身影。
医院走廊里,助理出来答复晏双,“戚医生出去了。”
晏双膝盖上放着叠得很整齐的餐盒,“戚老师是出去吃饭了吗?”
听到晏双对戚斐云特别的称呼,助理略有些诧异,随即应付道:“是,戚医生晚上跟人有约。”
帮助戚斐云打发狂蜂浪蝶,也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哦……”晏双低下头,看上去有些失望,可马上,他又恢复了热情,抬起头,指着餐盒外纸袋的logo问助理,“你觉得戚老师会喜欢这家餐厅的料理吗?”
助理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在医院附近的一家中高档餐厅。
面前的大学生穿着过时,背着破旧的帆布包,显然是无法负担这类餐厅的费用。
所以才会傻乎乎地约戚医生去大学食堂吃饭。
被拒绝之后,又去超出自己承受能力范围之外的餐厅消费,充当外卖员来给戚医生送餐。
这样太过幼稚又直白的手段在戚斐云的众多追求者中简直不值一提。
助理心生不忍,低声道:“晏同学,戚医生很忙的,他没空再帮你做社会调查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医院里别的医生给你。”
晏双又低下了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将纸袋放到身后的长椅上,低声道:“那这个我放在这里,戚医生……工作很晚,他会饿,到时候,如果他不嫌弃的话,可以当夜宵试试看,这两道菜,店里的人说卖得很好。”
“好的,谢谢。”助理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一路送晏双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他松了口气,心想这学生应该死心了,以后不会再来了,一回头,正看到走廊里身穿白袍的戚斐云正用手去拉开那个纸袋。
“戚医生——”助理连忙上前,“您要吃吗?我先检查一下吧。”
求爱者爱而不得,在食物上做手脚的也不是没有过。
那双惯拿手术刀的手已经拿起了纸袋。
走廊里的白炽灯惨白的光芒打在那双手的青筋上,森然又寂静。
“没关系。”戚斐云温和地拒绝了助理的好意,提着纸袋子回到了办公室。
他放下袋子,脚步挪到窗边,挑开百折窗的缝隙,目光从中钻出,落在楼下那个颓丧如流浪狗的少年身上。
他不再蹦蹦跳跳,耷拉着肩膀,走路都在拖沓。
走了几步后,他回过头,向着冰冷的建筑努力眺望着,似乎在找寻某个能让他展露笑容的点。
戚斐云静静看着。
他们都在看着彼此。
眼神却是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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