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双原本琥珀色的、颜色较常人更浅淡一些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琉璃般的淡红色,只是这变化他本人却不知情,唯有谢千偃看着他的瞳色,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郁沅忍不住抬手,微微用力护住自己的后颈,感到那里的血脉正一突一突,发出戒备的警告。
……奇怪,怎么突然感觉好像被野兽盯上?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谢千偃的唇角微微抿了一下,率先转身朝前走去:“我们走。”
郁沅在他背上好奇低问:“你的魔气是哪来的?”
这个时候他明明还没有入魔。
“那颗珠子里有傲慢魔尊的魔气。”谢千偃手掌一翻,那枚突然出现在温泉池边的白色珠子便显现出来,大约是被他炼化的缘故,珠子里竟然隐隐出现一条游动的青龙虚影。
郁沅就了然地点头。
傲慢魔尊得到珠子后显然是做了很多尝试,其中就包括向珠子里输送魔气,没想到魔气没有用,还被珠子储存下来,现在反而是方便了他们。
这座迷宫似乎并不是平面的,而是一层层旋转着往下,越往里走,周围的魔气就越浓郁,空气也更加灼热。
郁沅额头上微微出了汗,听到谢千偃低声道:“有声音。”
他顿时紧张起来,揪紧谢千偃的衣领,“那你把我放下来!”
谢千偃没有听他的话,只道:“抱紧一点。”随后继续以魔气覆盖全身,静悄悄地朝声音传来处探索。
面前出现了一道环形走台。
而在走台下方,则是一处巨大的、被粗壮栏杆锁住的圆形对战台,台面呈紫黑色,近乎夜色般浓稠,浓郁的血腥味从其上散发出来,才叫人惊觉这并不是对战台的本色,而是在其上喷洒的血液过多,积年累月下来彻底融进台面。
郁沅道:“这是什么?角斗场?”
谢千偃神色沉沉,朝台下看去,无数魔族聚结在台边,队列整齐地入座。
在这种时候,他们的神智才像被稍稍唤回一些,灰白的眼瞳中又泛起微微的、嗜血的红意。
而对战台之上,则依次走上来两个魔族。
“不如说更像养蛊。”
谢千偃声音低沉,背着他,在魔族守卫即将走向他们所在的平台时身影骤然一闪,随后在远处的角落里,将他安置在棺材与墙壁的狭缝之间,在周围布下隐匿法术。
“在这等我。”只说了这一句,谢千偃就豁然起身,如一道透明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朝角斗台下而去。
从他现在的位置看不清角斗场的全貌,只能从拥挤的魔头中间窥见一点对战台。
谢千偃是要做什么?抢这些角斗的守卫的衣服?
可是周围这么多守卫,就算抢到了,他又要怎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逃出来?
他忍不住心焦地咬紧嘴唇,却不敢出声,两眼不错地盯住角斗台。
上面的战斗一场接一场,类似车轮战的形式,两个魔族守卫在上面比斗,打赢的一方继续接受下一个魔族守卫的挑战,而打输的一方……几乎都是以死亡告终。
场中的氛围愈发躁动嗜血。台上又登上了新的魔族守卫,明明在人类中已是高大得令人仰视的身型,落在这群魔族守卫之间却显得单薄得过分。
看台上的魔族发出无趣的嘘声。
但下一秒,爆裂的紫黑魔气就瞬间攫取了他们的所有声音!
属于谢千偃的剑气混杂在魔气之中,犹如一线寒光,几乎是在沾到魔族的一瞬间,这方才嗐仿佛战无不胜的魔族守卫身上就被划开一道浅浅的白线——
因为剑的速度极快,甚至连皮肉也未翻开,血液尚且在已断裂的血脉中涌动。
那魔族守卫愣了一秒,旋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还当你有什么本事,根本——”
他举起手中巨斧,迈动双腿,要狠狠地朝对手劈下!
然而,跑出去的只有他的下肢。
他的上半身颓然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一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断成两截。
紫黑色的血液终于喷薄而出,再次在这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对战台上涂出一层温烫的厚浆。
看台上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干死他!”
“干死这个没断奶的兔崽子!”
被激起了胜负欲的魔族守卫们一个接一个上台,或拿长刀、或尖枪、或斧鞭钩锤,前赴后继地、不知疲倦地涌上来,然后一一被青年斩于剑下。
郁沅的双目被剑光与血色映得闪烁。
谢千偃的战斗并非一直轻松,上来的魔族越来越强,他会被打倒,也会受伤,明明是冷得好像冰雪一样的人,却好像在燃烧。
数不清的战斗,永不停歇的惨叫与嘶吼。
当台上终于没有魔族再跳上来挑战时,他浑身上下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几乎都已被浓稠的鲜血覆盖。
谢千偃抬眼,目光直直地穿刺过来。
血红色的瞳孔里还残存着未褪尽的杀意,但是在看到棺材边乖巧蜷缩的少年之后,却如春水融冰、天光破云,骤然露出一点笑意。
郁沅的心脏怦怦跳起来。
直到谢千偃被领队模样的魔族守卫引下去,不见了踪影,他还反应不过来地蹲在原地,浑身火烧针扎似的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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