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的心犹如坠入冰窖,脸色早已发白。这番话……他想起了二十年前,柳北知悉他与向寻之间的事后,那一脸不可置信又失望透顶的神情,那一双透出寒凉和厌弃的眼眸。原来……此之前还有这一桩事。
柳北与他祖父间的感情极深,一直都想成为和他祖父一样的人,把他祖父当作目标与追求。如今得知他祖父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便不可控制地失望与难过。毕竟……同性之间的情感,在寻常世人眼里是不能接受或者包容的。
云归想要安慰,可张唇半晌,亦未能有一个字。他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因为他也有他口中的肮脏与龌龊……
看向窗外,暮色被夜色替换下来,不见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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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日在酒馆见到楼桓之不几日,便又就听父亲提起一事,“明日你与我一道去威远候府罢。老威远候昨儿夜里去了。”
云归一愣,随后点头应了,“好。”前世时,他亦是随父亲去了一趟的。只是那时候的他对这事并不上心,因而只是走了过场便就回来了。
而如今,他知晓柳北的祖父与老威远候有那样情感,心里便莫名有些道不清的东西。果然男人之间的感情是无法得见天日的罢?若是摊在阳光下,得到的亦只会是世人的鄙夷和谩骂。柳北的祖父和老威远候都是有身份的人,更是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是只能将感情寄托于字里行间……
想了想,便问道,“老威远候可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
云锵奇怪地看了一眼云归,“你从何得知他病了?”老威远候确实是因病去世,可到底亦是年纪大了,若是寻常人不知悉情况,该会觉得是老威远候的时间到了。
云归其实并不清楚这些当年事,只从楼桓之数次去找柳北一事猜出来的。若老威远候并非得病,楼桓之怎会在十几日前便去寻柳北?想来是老威远候身体状况渐差,又放不下与柳北祖父的昔日,便要楼桓之去寻当年的诗稿。
或许老威远候正是因为得了诗稿,心头石落下,这才没多久便去了……想着,又有些安慰,虽他劝柳北一事,使得柳北那般难过,可到底不算全然错了。终归算是成全了老威远候的一片心思。
第14章 侯府吊唁
次日。
一大早,云归与云锵、温媛一同用了早膳,便与云锵乘马车前往威远侯府。不过一刻钟时间,马车便在侯府门旁停下,二人下了车,便见得此时侯府门前停了不少的马车。云归随意扫了几眼那些马车的标记,便见得好些挺眼熟的标记。礼部尚书陈府,工部尚书秦府,再加上他们兵部尚书云府……六部尚书就已然到了一半。再往远了瞧,便瞧见了施府的马车,正四周张望着寻施渊的身影,就听云锵催道,“走罢。”
随在云锵身后上了石阶,瞧清了大门两旁站着的是身穿孝服的楼桓之和威远候的几个庶子。云锵向楼桓之道,“节哀。”
楼桓之面上未有明显表情,只在抬起眼来时,让人瞧见他通红的双眼,“多谢云尚书前来。还请先入内稍作歇息。”
云锵点点头,当先迈过门槛,云归正要走,又顿了顿身形,低声道了一句,“节哀顺变。”说完亦不去看楼桓之的反应,便随着云锵往主宅去。
他知晓楼桓之基本是老威远候一手带大的。因着威远候不爱管事,与自己的儿子亦从来不亲近,成日只知云游四处,待在京都的时日并不多。而威远候夫人早在楼桓之年幼时便因病去世,从此之后,威远候再未续弦。据闻一是因为老威远候不愿楼桓之的嫡子地位受到任何的威胁,二是因为威远候曾痴迷于一女子却求而不得,亦对续弦之事并不上心。便造就了偌大侯府没有女主人的局面。
一进得主宅厅堂,便见得身穿孝服的威远候,神情肃穆,且精神不佳的模样。而客人们大多分坐各处,因是白事,自无人闲聊话事,厅堂里便实为安静。云归瞧见了坐在一旁的施渊及他父亲,点点头权当简单打个招呼。
施渊看着有些时日未见的云归,见他如此,便亦颔首回礼。他前两次见得云归俱是一袭白衣,但好歹有些绣纹,今日竟是穿着全素的白衣。简单之极。或许因为云归长相出众,即便这般简单素白,亦不消减他的光彩。
“侯爷节哀。”云锵向威远候言道。“云尚书请稍坐。这位是云尚书的大公子罢?”威远候稍稍缓和了表情,看了两眼云归,问道。
云锵点点头,“这是犬子云归。”还未有递个眼神给云归,云归便已然识趣地上前小半步,微弯身作揖,“小子云归见过威远候。请侯爷节哀顺变。”
“你有心了。”威远候点点头,便亦再无他话。只吩咐仆人引二人落座及看茶。
如此沉默稍坐不过半会,陆陆续续便来了许多人。云归却是一直在等柳府的人来,确切该说是等柳北前来。前世时他未曾多注意柳北是否来这场丧礼,只是此时知悉柳北祖父之事后,心里便有些忐忑。若柳北今日愿意来,是否说明他还是可以渐渐接受这些事情的?他亦实在不希望柳北一直不愿释怀或者不愿原谅他祖父。
第15章 再遇向寻
怀着一份歉意等着,直至两刻钟后,似乎都快到前往灵堂吊唁的时候了,才见得柳北随着他父亲姗姗来迟。仔细打量柳北,便见得他仍旧有些憔悴之色,看威远候时,眼神亦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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