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呵呵一笑,样子都有些像弥勒佛,“不都说富贵险中求,且这么些日子,我们都安好着,没见哪个军爷凶神恶煞找上门来。”
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城中百姓虽不多,但也有一两百人口,大人可以忍饿,小的却难撑太久。一旦家中米粮不够,为了小的,该下地种田的种田,该去河边捕鱼的捕鱼。等得发现靖军绝不难为他们,他们也就不再整日躲在家中了。
若有老的老得无法事生产,小的小得只会嚶嚶啼哭,这家店可就得受欢迎了。毕竞再怎么着,一家平日里卖吃食的店铺,屯粮必不会少。
云归点点头,“给我半斤点心、两包花生米、两坛子好些的酒水,还有一副围棋。”
店家立即笑开了花,忙不迭地给云归拿东西,待得一齐递与云归后,便道,“承惠一两银子。”
云归起初有些愣然,他本已做好心理准备,这么些东西又是在这时候,必然便宜不到哪儿去。想着做买卖的也不容易,让他多赚些也无妨,没成想只是比京都寻常卖的贵了些许。掏出一锭银子给店家,店家忙伸手捧去,“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想着拿这许多东西去用饭食不方便,便干脆绕了一点儿路,去了牢狱。因着那道圣旨,且他又时常去看关琮,也不再有士兵跟着他一路,又一直在牢房外盯着了
他自己走了三四回,后两回又用心记了路,因而也不需带路了。一路顺畅无碍,走了石阶下去,负责看守战俘的士兵本在聚着谈天说地,见他过来,连忙止了话头,跟他打招呼,“云骁骑尉来了。今儿好似来得比往日早一些?”
云归还未答,另一个士兵一拍先前说话的脑袋,“你怎么说话的?可是不欢迎云晓骑尉?”
先前说话的士兵被拍疼了,也没敢骂出声,揉了揉脑袋,接着和云归解释,“云晓骑尉,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是见你今儿来得比较早,心里高兴呢……”云归噗嗤一笑,“我知你的意思,你不必多说。”又环视一圈众人,“我还未用晚膳,总归你们待会是去一齐领饭食过来的,我想问问,能否领的时候,与炊事长说一声儿,我在这儿用饭食,你们一道拿来这儿给我?”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都纷纷应了,“这小事儿,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多谢你们了。”云归浅笑言道,“我先过去看看关将军。”
待得云归走后,一个士兵小声道,“我的妈呀,云晓骑尉笑起来可真好看,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有这么好看……不知道云骁骑尉有没有姐姐或是妹妹……”说着,还一脸神往,连声音都飘忽了起来。
随后,说这话的士兵脑袋上也挨了一掌,被骂道,“你个没见识的家伙,少说这丢人现眼的话,要是让云骁骑尉听到了,看你还能不能见着明儿的太阳!再说,云骁骑尉有姊妹又如何,是你能肖想的吗?忒胆儿肥啊你!”
云归带着一堆东西进牢房的时候,关琮险些被唬了一跳。这活像探望亲朋好友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儿?
云归放下东西,就见关琮神色不定,便赶忙道,“我是看一个店铺开了门,卖的东西还挺好,就买了下来。你可别多想,这绝不是你的……”到底没能说出来。他就怕关琮想岔了,以为今儿是他最后一天,他这才带东西给他。
难得见云归不是游刃有余、而是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关琮有些忍俊不禁。看多两眼,更觉得云归还是这模样讨喜些。
云归将东西一一摆好在桌上,“终归买了这许多,不与人分享实在可惜。我就全带了来,要是用不完丢了也好,放你这儿也好。”
关琮未有言语,云归接着道,“你可会下围棋?其实我的棋术并不好,在厉害的人眼里,怕更是得说我下得一副臭棋。可偏偏,我又挺喜欢下棋的。这酒水想来兑了不少水,不过聊胜于无,酒水配花生米,应该还能凑合。这点心看起来是新鲜的,就不知味道如何,也不知是那矮胖店家自己做的,还是他有妻子在后头做点心
云归一长串说下来,才发现关琮一直未有出声。看向关琮,却见他先前总有哀绝之气不去的脸上,却是陌生的、好整以暇的模样。
登时便有些赧然。本来,他并非那等话多活跃之人。只是这么几天下来,除了关琮能与他说说话,他几乎未能与别人说上多少话。没成想,到了关琮这儿微微放松了,又因这些话是一路上想说的,竞就全都不带歇气儿地说出来了。
“怎么不接着说了?光看着我做什么?”关琮言道。明明一开始,云归让他觉得不似一个寻常少年人,多了几分年长者才有的见地、胸怀和心性,且也比一般少年沉稳。他自认在+六岁时,绝对做不到这般宠辱不惊、慢条斯理。
就像先前,他误以为云归是柳易辞,又暗指他及不上柳易辞,也不见云归有一分的恼恨。若换做自己,怕即便不暗讽回去,也要控制不住情绪的。至少会外露一点儿被瞧不起后的恼怒罢?
不过,他倒是更欢喜云归孩子心性的时候。虽然有时候云归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的模样,会刺痛他,但也让他很难忘记云归这时候的模样。再有现下,这般带着羞赧之色的模样,也是很好看的。
拢住心神,点头应道,“围棋我会,只是,你若输给我,可莫要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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