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囚也好,自囚也罢。总归在下这一生,已是如此到尽头了。辜负阁下心意,在下深感过意不去,还请阁下另寻良才。”关琮言道。
“朽木!朽木!”痴绝连烟也不吸了,操起烟斗就敲上关琮的腿,看起来明明未有甚力道,关琮却偏偏被敲打得腿一软,跪倒下来。
“你习我兵书,用我功法,曾还借用我痴绝之名,又拿盘蛇阵法改为己用,这数件事,你总该给个说法罢?”痴绝盯着关琮道。
“原是我不对在先,阁下要打要骂,在下绝无怨言。便是……要取在下性命,在下亦无二话。”今日情形已不同昨曰。
昨曰痴绝身份未明,他不愿死得稀里糊涂。如今听来,确实自己亏欠甚多,且他也是个将死之人,由痴绝取了性命去,也不算亏,也省得自己日后费事寻机求死
“蠢货!”痴绝怒斥,扬起手来便想打一顿出气再说,突然想起一事可用,就问道,“那个俊俏小子,是你什么人?”
关琮一愣,甚俊俏小子?见他还反应不过来,痴绝冷声道,“那俊俏小子姓云是罢?听闻就是他令你盘蛇阵破,让靖军一鼓作气先破阵法,后破边城,可是?”
他竟然知晓云归?是有意打听的?还是今儿云归来时,痴绝就在附近哪儿看着
?不知晓痴绝问来云归作甚,心中生忧,连忙道,“他是大靖人,我是淼人,自不会是亲人好友。他是遵旨来劝降我……”
痴绝冷哼一声,“嘴上说得毫无瓜葛,心里怕是早生了不该生的心思罢?”他今曰察觉此事时,是有些不满意的。
但想想,那云姓小子是个男子,看起来又对他这未来徒儿无意,不过是费些时间让关琮消去念头,倒不+分碍事。
只要莫让云姓小子往后知晓,关琮是痴绝门人,自不会打上关琮的主意。而他这边再制止关琮,不许他为云姓小子做甚事情,也就没什么事了。
第36章 对他动心
痴绝有料到过,关琮会意志消沉。
但痴绝没想到,关琮会意志全消至此,还要他用云姓小子来作饵,引关琮拜入他门下。一想到,自己可能是数代痴绝门人中,最不受徒弟待见的,立刻整个人都有些不妥了。
可让他就此放弃,又实在不甘心。放弃这一个,不知又要走到哪里、走多久,才能寻到下一个合适的。
说不得等他走断这两条老腿,也没能寻着徒弟,那岂非痴绝一门要断送在他手里?
不行不行!他才不要做最后一个痴绝老人。痴绝一派,那么多绝学,不能就此埋没尘世间。他不能对不起痴绝门和师父。
痴绝在心烦意乱,关琮亦轻松不到哪儿去。他被那句“心里生了不该生的心思”砸得头晕眼花。
他最近来,总会隐隐等待云归的到来,见得他的身影,就会稍微活过来一些。先前一次云归未来,他就总觉得浑身不舒坦得很,比之前浑身带伤的滋味,还要难受几分。
他看云归看得失神的次数,越来越多,和云归相处时,心跳得越来越快,他却一直不明白究竟为何。如今听了这话,既有幡然醒悟之感,又有烦躁恐慌之感。
他从来未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男子。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建功立业,寻一贤惠妻子,柴米油盐,相敬如宾。
只是一场败仗,让他这些设想都成空。可即便如此,也从未想过,自己还未曾欢喜过女子,就先对一个少年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可不就是不该生的心思?就算如今不再总想着国界,不再计较着云归是大靖人,而他是淼人,可云归会不介意?就算云归不介意,可云归会喜欢一个男子?就算云归会欢軎一个男子,也总不会是他。
他不过是一个再无生机的战俘、败将,他曾听过云归唤那楼参将“瑛安”,说不得云归是欢喜着人的。
他的阵法为云归所破,他自负武艺高强,又败在那楼参将手中,云归哪里是他一个将死的无用之人可肖想的?
痴绝看着关琮神色变幻,知晓自己没用错“饵”,便道,“你若还想争一争,就该离开这破牢房,拜入痴绝门下,由我教导,你还愁不得心上人的欢喜?
关琮心一动,或许自己真的不该甘心就死?或许自己还该再争一争?可随后,又觉得心灰意冷,垂首道,“有些事可以争,有些事争不得。若我如此消失在牢中,痴绝门或许多了一个门徒,可世间,亦多了一个更为人不齿的关琮。”
未有说的是,若他真如此消失了,云归更不会对他动心。云归那样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他虽不知晓痴绝打算如何,但依他的武功,怕是直接将他带出这里,亦要明曰天亮才有人察觉。可不就是消失在牢中?
痴绝未想这关琮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实打实的硬骨头、茅坑臭石头!他活了八十年有余,什么人没见过,这关琮竞还能让他大开眼界!
“那你赖活着作甚?总归你觉得自己了无希望,作甚还苟延残喘?就为了多看那云姓小子几眼?”痴绝冷声道。
关琮脸色惨白。痴绝说得无错,既然自己已经放弃了自己,为何还要贪图一时欢愉,苟延残喘?他确实该死了……
痴绝丢下一只药瓶,说是上好鹤顶红,就拂袖而去。留得关琮握着那只药瓶,枯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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