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子跪足一夜祠堂,天值黎明时分,皇帝病倒,在龙塌上昏迷不醒。至此,皇帝、太子、皇长子,这三个可站出来主持大事之人,一夕之间俱无可现身,而一干重臣,还在牢里不得出,竞是偌大靖朝,无人能担起稳局重任。
人心惶惶之际,封地在靖西的镇西王爷,领兵入京,打着护卫大靖的旗号,更要领兵入宫,直接护卫病倒的皇帝。
在早前二皇子逼宫时,云府二公子云定,带一众江湖散人,救了皇帝一命。而今镇西王爷非诏入京,更带重兵要擅闯皇宫,云定又带一众官家武子,阻拦宫前。
就值皇宫无主之时,皇后下懿旨,命令镇西王爷退回封地。镇西王爷不遵,公然抗柜皇后懿旨。皇后又下懿旨,无罪释放牢中一众重臣。
重臣等得释,谴责镇西王爷居心巨测的奏折如雪花,又请太子出祠堂,主持大局。有一众重臣请命,皇后自无不允,暂允太子现身主持大局。
太子与几位手握兵权的将军,一道将镇西王爷生俘,拘禁宗人府。余下叛者,俱都贬为奴籍,发配靖西。
至此时,镇西王爷方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却非那黄雀。所谓的太子重病,不过是引君入瓮的筏子。
平定叛乱,皇长子伤势渐好,皇帝却是强弩之末。失了皇帝庇护的皇长子,到底仍是母族势弱,朝中无人,原先仍在观望的桥头草臣子,俱都纷纷投向太子,等待不日太子皇袍加身,成为大靖新帝。
云归和云定将云销接回家。云锵刚到府门,温媛已经泣涕等在门后,云归知晓温媛此时十分需要云锵,便使了眼色,与云定一道先回后院。
本来以为云定这几日累得慌了,该赶紧回屋歇息,哪想云定跟着他一道去了他院里,一屁股坐在他内室软榻上,“哥,这事儿,总算完了。”
云归微叹气应道,“是啊。”这几日,云定累得很,而他虽不霈做体力事儿,但也是身心俱疲。
“幸亏有哥在云定看着云归,眼里满是钦慕,“哥果然比我聪明太多。”
云归失笑,“你不见得就比我迟钝。不过是我俩所专不同。”他也不知晓,自己到底如何能够这般快把父亲和楼桓之救出来。许是人遇困境,总能激发出潜能。
只可惜,匆匆见了楼桓之一面,连话也未来得及说,不过互一颔首,皆为安对方的心。虽是匆匆一见,却也能察觉楼桓之的樵梓,甚至好似瘦了些许。
“哥,难道你当真不觉得自己厉害?市井坊间的消息,太子的病,文人士子的口诛笔伐,皇后的懿旨,父亲等人的释放,还有让我带兵守宫,这些全都想着了,且一环扣一环,简直就是……就是算无遗策!”云定言道。
云归摇头,“这些算不得什么。皇后懿旨这事儿就算我未有提醒,太子迟早也能想到。说到那些文人士子,我倒是该记着早些上门向施渊和柳北道谢。”
想起一事又道,“你此番带兵,亦是无令自作主张,虽说你又立了大功,功过相抵,当不要紧,但那些追随你的官家武子,可要好生顾一顾,免得来日遭罪责。
云定应了,“我眼下只盼太子早日登基。”他可是怕了那老糊涂的皇帝。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似他父亲这样的人,竟也要受一遭牢狱之灾,更害得母亲和哥哥几曰未曾舒坦过。
云归一早便去往施府和柳府。若非施渊和柳北应了他所托,由几个信得过又人脉广的文人,去挑唆一众文人士子生事,在此局后推波助澜,想来也不会如此顺畅便宜。
“你此次倒是让我大开了眼界。”施渊带笑言道。他虽知晓云归是个厉害人,但却不知能谋算到这个地步。
云归苦笑,“这样的眼界,不要也罢。我倒怕你觉着我心思歪斜,光想些旁门左道之法。”
“算计人心如何就是旁门左道?你便是不算,镇西王爷迟早也要叛变,倒不如你激他出来,守株待兔更来得好。你不必有愧疚之心,此事你全无做错,于大靖社稷更是只有功,未有过。”施渊瞧出来云归的不安,便劝解一二。
云归仍旧苦笑未答。就算未有过错,却也是利用了许多人。且真正利用了的人,还是无辜百姓和文人士子。利用他们传消息,造声势,皇帝因此重病不起,这些可都是他的手笔。
“只我不知,你何时与太子站到了一边。”施渊忍不住道。
在他看来,云归是再纯直不过,绝不会攀附皇室中人,以谋权势。此次虽说是为救其亲,可到底也是大大有利于太子。
云归摇摇头,“我哪里是与他站到一边。是皇帝把我们云家拨拉到东宫。”
听云归直呼皇上为“皇帝”,施渊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细细品这话,便能体悟到云归当时的无奈和愤懑。
想想亦是,若是他父亲大半生,都为皇上犬马,一朝却被污为结党恶臣,也得是意难平。
只是先前,他亦是能够明白皇上所为。身为天子,千万人之上,俯瞰众生的滋味何等好,也就生怕有人夺其尊贵之位。防兄弟防儿子,忌惮权臣忌惮功将。
天子本就多疑,更何况是年老的天子?本就一直对太子心生忌惮,又在皇长子受伤,迁怒于皇太子时,一众受其信重的大臣,竟都为太子说话,这是何等难以忍受?
自然觉着众人都已向着太子,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也就愈发决意废太子,更把为太子说好话的人,都关押起来,无暇去管被关之人,于朝廷是何等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