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却是没有发现两人的“眉目传情”,只是回想着谢清音的那一句不想嫁给陈公子,兀自失神。
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问道,“孩子,你为何不愿意嫁给陈安啊,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文采、品德样样出色,你怎么就不愿嫁给他呢?”
他身下就这么一个小辈,说是把她当做是命根子疼都不为过,他和老婆子从谢清音十岁起就开始为她相看婆家,好不容易才选中了这么一个良人。
半年前,清音不也对陈安很满意吗?怎么突然就反悔了呢!
“我……”谢清音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难不成让她告诉爷爷,她不愿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她也想建功立业,一展心中抱负?
“三爷爷,清音姐确实有难言之隐。”谢瑾瑜朝着她眨眨眼,然后对着三叔公道,“三爷爷你知道陈安善良孝顺,却是不知道他孝顺过了头!家中之事几乎全是他母亲做主,大到科举婚事,小到他今天要吃什么菜,要喝什么茶都要让他母亲决定。
若是清音姐嫁过去,府中中馈概不能插手也就算了,若是婆媳之间发生一点矛盾,你说这样强势的母亲、软弱的儿子,清音姐该如何自处?
陈安是喜欢清音姐不假,但是若是让他在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之间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择谁?”
谢瑾瑜娓娓道来,等着三叔公决断。
“不至于吧?”三叔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陈家太太性格强势,他是知道一点的,但是怎么会将儿子管制成这样?孝顺和懦弱是完全不同,陈安若是有能力而敬着母亲,那是他孝顺;若是在母亲的强势之下无法保全自己的妻子,那就是懦弱了!
他也算是贫苦出身,深深知道那些农村里将儿子挟制得如同一头黄牛的老虔婆究竟有多尖酸刻薄,若真是如此,清音嫁过去就是入了火坑啊!
“这事我会私下托人去打探的。”三叔公捏了捏额角,巨大的疲惫涌上心头。今天的糟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应接不暇。
谢清音感激的看了一眼谢瑾瑜,谢瑾瑜偷偷朝她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默契一笑。
“瑾瑜,你还有什么事吗?”三叔公抖着手喝了一口茶,他是真害怕谢瑾瑜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三爷爷,你觉得我如何?”谢瑾瑜站在那,长身玉立,脸上带着一股自信的笑容,恍若神仙公子。
“那自然是顶顶好的!”谢清音抢在三叔公说话前开口,她一边轻轻给三叔公揉着太阳穴,一边柔柔道,“瑜哥儿自幼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丝毫不输于男儿身。爷爷,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瑾瑜是个好的,可惜啊……”三叔公下意识接了一句,又想到还被人扣押的谢子熠,只恨不得两人立刻交换一个脑子。
要是瑾瑜是个男子,我谢家何愁不能更上一个台阶!
谢瑾瑜低头,掩饰住一闪而逝的轻嘲,随后上前,盯着三叔公,目光灼灼,“三爷爷,你也觉得我并不输于任何男儿,那为何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接管谢家的生意呢?”
“什么,咳咳咳——”三叔公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制止了谢清音继续按摩的举动,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好端端的,瑜哥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瑾瑜语气诚恳,再次强调,“家族中的其他小辈,只要你能找出一个比我出众的,我就收回方才的那句话!”
“你疯了?!”三叔公一下站起身,不安地盯着他,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动,“这是其他人比你差的问题吗?你是个哥儿,就应该在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哪能出去抛头露面?”
这个想法太惊世骇俗了,三叔公捂着自己的心口直喘气。
瑜哥儿今天是故意想要把他气死吧!
谢瑾瑜不服,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一股脑的怼出来,“三爷爷,哥儿如何,姐儿又如何?书中常道‘巾帼不让须眉’!历史上也曾有木兰替父从军,远的不说,就说□□爷在世的时候,江南黄四娘创造新的纺织技术,让黄家一跃而起,成为江南有名的富户;在近一点的,镇国将军之子张萍儿,虽然也是一介小哥儿,但也能上阵杀敌,还被圣上亲口称赞!
由此可知,朝廷是赞成并鼓励咱们这些哥儿、姐儿能对社会有所贡献的。
而且,三爷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咱们江宁城虽然嘴上说着礼教、规矩,但事实上,有多少铺子、店子、商贩小摊子基本都是哥儿、姐儿抛头露面,赚钱养家,再不济的,也是一大家子一起出门摆摊!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咱们穷啊!
有本事的汉子早就搬到外省去了,谁会甘心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西南六郡有多穷,您也是到过京城,见过世面的人,对于这一点,你应该比其他人体会的更加深刻。
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谁还管什么圣人之言,规矩体统!
相比于京城江南这些富庶之地吗,我在江宁城做生意只会更加的顺畅。”
谢瑾瑜站在窗前,口中滔滔不绝,朝阳的光辉照耀在他的身上,给他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谢瑾瑜在发光!
谢清音抑制不住浑身的激动,颤抖的手握住三叔公,振奋道,“爷爷,瑾瑜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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