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傅手里的烟斗一抖,盯着谢瑾瑜看了好半晌,才闷闷道,“你是谢明恩的孙子?你一个哥儿家操心这些做什么,你父亲呢?”
“家父有事正在外地,实在是此事迫在眉睫,瑾瑜不得不亲自出面。”谢瑾瑜突然拿不准林师傅的态度,看他和吴管家两人的情谊,显然非同一般,但是对于谢老爷子好像又十分避讳。
“你叫我帮你们谢家渡过难关,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离开谢家制瓷坊?”林师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盯着谢瑾瑜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娃娃有趣。
“为什么?”谢瑾瑜皱眉,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我是被赶出去的,因为偷盗谢家制瓷秘方。”林师傅无关痛痒的说了一句。
“什么?!!”惊呼声接连响起,谢瑾瑜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盯着林师傅。
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林师傅居然是因为偷窃秘方被赶出制瓷坊的,谢瑾瑜怎么也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能够解释为什么技艺高超,又是谢老爷子左膀右臂的林师傅会在壮年离开谢家制瓷坊,而后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泥瓦匠。
可是,若真要这样去想,那为什么吴管家还会继续和林师傅有联系,并且在他老年生活困顿的时候,经常接济?以吴管家对老爷子的忠心,若是林师傅当年真的偷窃了谢家的制瓷秘方,吴管家绝不会在和林师傅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觉得其中定然另有隐情,不然吴爷爷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和您保持来往。并且——”谢瑾瑜垂眸,再抬起头时,笑意盈盈,十分自信,“方才进门的第一件事,您就问我们是不是吴爷爷派来的,想必吴爷爷也定然和你透露过一点消息,所以您才会对我们的到来没有半点吃惊。
您唯一比较惊讶的,只是我的身份而已,在你看来,谢家会派人来找你,只不过没有想过是我这个小哥儿。”
谢瑾瑜一说完,林师傅跛着脚走到他的面前,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是个聪明娃子,有你爷爷当年的风采!”
“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不能再回谢家制瓷坊。我当年走的时候就答应过你爷爷,这辈子再也不碰瓷,我在一旁协助,剩下的主要还是靠你们!”林师傅幽幽叹了一口气,随即面色为难,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谢家的事情吴海已经告诉我了,但是我觉得,你们若是单纯的想要凭借我的手艺度过这次难关,我看是难!”
林师傅不管钱管事欲言又止的神色,只是对着谢瑾瑜继续道,“谢家的瓷器一直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大多量产,品质粗糙,花纹颜色也没有一点的观赏价值。百姓愿意买,是因为它们实惠,并不是它们颜色有多漂亮,品相有多么好。而一旦其他的制瓷作坊也能制造出谢家这样的瓷器,那么瓷器的价格必然下降,谢家的竞争力就会大大减弱。”
谢瑾瑜点头,十分赞同林师傅的话。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能尽最大可能地提高制瓷师傅的手艺,其他的我便无能为力了。”林师傅叹息,若是他在年轻二十岁,说不定还有拼一把的心思,现在的他,早就老了,纵使有什么想法也是有心无力。
谢瑾瑜轻笑,胸有成竹道,“正是看中了您老的手艺我才来的!不知您老可愿意参与谢家的瓷器改革,与我一起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
“你说什么?”林师傅不淡定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要制造一种新的瓷器出来,不知您可愿意?”谢瑾瑜轻笑,语气中满是笃定。
林师傅双手颤抖,连手中的旱烟都拿不住了,唇瓣张张合合,一瞬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知道您现在还不相信,不过没关系,我会证明给您看的!”谢瑾瑜知道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出来有多么艰难,不然谢家也不会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还依旧停留在谢老爷子当年的那一张秘方上面。
“我现在出去找一样东西,待会回来你就知道了。”谢瑾瑜挥挥手,让钱管事等人在此陪着林师傅,而他独自一人出了门。
他之所以独自一人出去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软培土的存在,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晓。
前世许俢诚为了展现自己,故意在他面前说过软培土的配方。他现在故布疑云,就是要让人误以为他是外出寻找到的软培土。
然而事实上,这种土成分复杂,需要混合至少三种不同的土质,然后通过炭火加工、萃取、冶炼,最后才会形成真正的瓷土。
谢瑾瑜要做的,就是前去清溪瀑布哪里,找到最关键的沉积土。
哗哗哗——
越往山里走,流水声越大,空气中的湿气也越来越重。清溪村之所以得名清溪,乃是因为山中有一泉眼,清澈见底,水流如柱,因此得名。
而在靠近泉眼哪里,因为春夏多雨的原因,经常会形成一块巨大的水帘瀑布。水帘瀑布旁,就是这么多年下来逐渐积聚的沉积土。
谢瑾瑜轻轻喘了一口气,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他抬头望了望头顶明媚的太阳,秀眉微蹙,随即将帷帽前面的轻纱掀起,露出一张玉白娇艳的脸庞。
“热死我了,前面就是清溪瀑布了!”谢瑾瑜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双眼明亮有神,在心里激动道:等会先好好洗个脸,然后在挖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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