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范无救好意思就行了,不光好意思,老流氓的手指头都快在人手心里画出花儿来了,而且谢卞越害羞,他就越要往人脸上看。
他越逗,谢卞脸越红;谢卞脸越红,他就越想逗。
本来好心好意主动去安慰人家的谢卞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就要走到昨夜埋棺地的时候,谢卞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从范无救手里抽出来,小步跑回了棺材的另一侧。
于是棺材里躺着的赵猛看见他哥的白色衣衫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又闪到了右边。
“哥,你刚刚是去和范大人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赵猛眼巴巴地扒着缝隙往外看。
他不问不要紧,一问谢卞就又要脸红,喉咙发烫,话都说不出来,巴不得绕着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是,”隔着左右的棺材,范无救高声回答赵猛,“你哥来找我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老流氓。
谢卞在心里又郁闷地骂了一遍。
他明明是看范无救触及伤心事过去安慰的,结果安慰不成,还被人拉着手揩了半天的油,心有郁结都没地方说。
要怪也只能怪范无救脸皮太厚,昨天还要他记着自己的死,怎么今天就上手了呢?
谢卞做人的经验本来就不多,自然是斗不过这个在人间和地底来回了几千年的老油条。
被骂的老油条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两声:“别走神,要到了。”
谢卞一路上被折磨得不堪其扰,这罪魁祸首竟然还能分心留神走到哪里了。
已经出城走了许久,约莫就要到昨天的埋棺地,谢卞扭头看了一眼范无救,他已经庄重地把铩虎镰负手背上了。
警神鞭握在手里,谢卞倒要看看这里都藏着些什么的东西。
白巾大汉站定不动作,似乎是等待招魂铃的进一步指示,但范无救和谢卞谁都不会下令埋棺,毕竟棺材里躺着的可是赵猛和左右。
招魂铃一停,最先有异动的还是那群纸扎童子。
谢卞依旧不愿意面对这些长着孩童面颊的小家伙,将作乱的纸扎童男女留给范无救,自己又去和白巾大汉纠缠了。
昨天他们两人打到最后还没来得及开棺天就亮了,今日一定要动作更快些。
谢卞将鲜红一条鞭子挥舞得要起火一般,不用零星火种,单靠鞭力结果了四个健硕的巨力纸扎汉子。
几十号纸扎童子跟在身后,范无救也没有昨夜演老鹰抓小鸡逗小孩儿的兴致了,一边挥镰一边高呼:“左右!”
“在!”贪财鬼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尖利穿云,这才是无妄城恶鬼该有的模样。
搭在棺材外面的一截黑色铁链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就像一条手腕粗的玄色大蛇正张狂地要撕碎黑暗。
大蛇袭向棺材四角,须臾之间破了四根子孙钉的桎梏,然后猛力摇摆起来,四处甩打。
“轰隆”一声巨响,木板四分五裂。
左右从尘土飞扬里走出来,他目泛红光,身如枯木,双臂上缠满了金色钱串图纹,一根铜钱铸成的宝剑从他胸口穿过,正是他的死相。
贪财鬼直到此刻才显出真身。
左右一手拖着范无救扔给他的铁链,另一手横在胸前,将那穿心而过的铜钱剑一把拔了出来。
铜钱剑所到之处,有千钧重力压得纸扎童子直不起身子,跌到地上碎成了纸片。
左右身上背负着千年的欲念,念力凝为煞力,他就是范无救座下一等一的恶鬼先锋。
谢卞正走到赵猛棺前,范无救也背着铩虎镰赶到,黑镰带风席卷夜色,也将束缚赵猛的木棺割碎。
赵猛紧紧抱着谢卞给的手杖,闭眼躺在地上的木屑中央,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起来。”
谢卞一边叫赵猛,一边出鞭,将与他缠斗的一只巨力大汉的脑袋卸下来。
没了脑袋的大纸人失去方向四处乱窜,正撞到左右面前,被铜钱剑砍了个四分五裂。
赵猛睁眼就看到此景,惊叫着起身:“左哥!”
左右回头,朝他一笑:“小子,还不快来,别丢左哥的脸!”
赵猛一边朝左右跑过去一边将手杖横在胸前胡乱挥舞,还真吓退了几个要顺着他的腿往上爬的冬瓜一样大的童子。
左右另一手里拎着范无救抢来的铁索,顺着臂力挥动起来,搅碎了两个跟在赵猛身后的赤面童男。
有左右看顾赵猛,谢卞没了顾虑,朝那口小棺材走去。
他今天一定要看看,要别人给它陪葬的小棺材里到底装着什么。
警神鞭和铩虎镰一同袭至,风雷变换,煞力凝成的云雾散去,在地府两大煞器的共同压制下,那口小棺材竟然不动如山,连个木头碎片都没被震下来。
谢卞皱着眉头琢磨到底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煞主人念力至斯,不声不响地将鞭子往手上缠和自己较劲。
范无救知道谢卞每次这样就是要跟人玩命,断没有听之任之的道理。老范一手拉住他,迫使他掌心的鞭子重新垂到地上。
“听话,不用,”范无救安抚一样用手指在谢卞的掌心磨了磨,“还有他们呢。”
无常大人黑镰朝空中一挥,左右会意,朝四野高呼起来:“还不快出来!”
他话音刚落,自东南西北四方飞驰而来四个黑影,如乌云一般掠过纸扎童子身边,原本严阵以待的百十只童男女组成的阵仗立时四分五裂,影走龙蛇,须臾之间,地上再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纸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