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火起,谢必安在空旷的山洞里凭空生出一丝心安来,那些在地底积攒已久的怨愤、难平,好像都随着范无救燃起的这一团火烧尽了。
“我没那么较弱,不必这样护着我。”谢必安按下范无救的胳膊,要自己直面污秽。
范无救力气大得惊人,却不是用来和谢必安较劲的,于是小谢公子轻轻一按,他就妥协了:“我乐意啊。”
“我乐意看顾你,护着你。”范无救又重复了一遍。
火光刚好烧尽,谢必安片刻失神。
他是有许多的不平,可有了范无救的处处看顾,忽然就平了。
“好。”
谢必安哑着嗓子,没头没尾地回了句“好”,转身向怪石嶙峋处走去。
而范无救就像他说的那样,如影随形地跟上去,看顾,护着。
这里是山神洞府,山神新婚之夜的洞房,怎么可能没有床?
谢必安就是在那堆古怪的石头后面,发现了一张喜床。
床上还摆着花生红枣的喜庆之物,只是被搅和得乱七八糟,像是有人挣扎过,一截割断的麻绳被随意丢弃在脚边,想来就是林小姐清醒时分的最后手笔。
喜床背后是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壁,石壁上凿刻着一个大大的“囍”,仔细观看还能从凿刻的缝隙里找出些朱红的血迹。
范无救为了看这点儿血迹从何而来,干脆站在了喜床上,脚踩着花生红枣,肩上搭着半边喜帕。
“恭迎山神新妇!”一声苍老的呼号又从山洞深处传来,谢必安直觉有异,想提醒他万事小心,与此同时忽见石刻“囍”字红光一闪,从石壁当中伸出来无数条红绸,飞舞着往范无救的胳膊上、腰上缠去,好似要把他囫囵个的包裹着拉扯到墙上。
——范无救人在喜床上,林姝一跑,时候到了,他被山神洞府当成了今岁的山神新妇。
谢必安的境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红绸一动,那些罗列的嶙峋怪石忽然如同长了双脚一般活动起来,没多大会儿就将他包围在喜床前面,甚至有枯枝从石头缝里伸出来,把石头上方的天地也一并遮挡了。
怪石画地为牢,困住了谢必安。
“该死!”范无救啐了一口,想将自己挣脱出来,却发现红绸缠得越来越紧,不过须臾之间,已经缠得他双臂再难动弹。
胳膊被绑了,还有腿。
黑无常口念咒语,将玄黑的大镰祭出,抬腿一踢,镰刃割向右臂红绸。
绸布应刃而碎,和红绸一起碎裂的还有范无救的一半袖袍。范无救顾不上整理仪容,抬腿再是一踢,将铩虎镰稳稳接到手中,斩向身前着魔一般的红绸布。
“去你爷爷的!”范无救边和红绸缠斗边骂,尤其是看见谢必安被困石阵情况不明,心里就更是糟乱,过了好半会儿才想起用火烧的法子,手忙脚乱地念了离火咒,逼退不断往外伸展的红绸,叫火一直烧着,孤身一人冲到了石阵跟前。
“傻子,你怎么样?别慌,我马上来救你。”范无救挥起铩虎镰,向古怪的石头斩去。
镰刃未至,那紧紧抱在一起的怪石忽然裂开,范无救以铩虎镰为盾,才算挡住石阵爆裂的冲击。
石阵大开,范无救第一时间要去寻谢必安的身影,抬眼一看,却见小谢公子垂目低眉立在中央,白衣一尘不染,安然无恙。
“傻子,你有事没有?”范无救顾不上自己被石阵冲击得浑身凌乱,赶紧冲过去看谢必安。
“范无救,”谢必安轻轻拍落他搁在自己心脉处探看的爪子,露出个在他脸上难得的笑容,“我会巨力咒了!”
他一边说,一边邀功讨赏一样晃了晃自己仍旧捏着诀的手。
范无救闻言低头看,谢必安的小指微屈,拇指按在小指上,余下三指直直地并着,正是配合巨力咒所施的手诀。
范无救被困的第一时间,谢必安立马就想冲上去救他,结果还没出手,就被作乱的怪石困在了阵法中央。
小谢公子别的本事不会,阵法还是通些的,当下就判断出来自己的处境。
这是个三困阵。
三困阵顾名思义,困灵、困体、困魂,入阵者没有破阵的本事,便只能被困在此地,不仅余生不得出,灵魂被困,死了也不能入地府托生。
三困阵是上古的阵法,现下没什么人会了。水君曾经说起过,此阵是他与山君玩乐时所创,足足困了山君个把月才被破了。
但谢必安没有个把月来研究破阵的妙法,范无救就在阵外被红绸纠缠,他得出去帮忙。
水君身负开天辟地的大神通,他的阵自然难破。但眼前的这个三困阵大约只学了一成的功力,谢必安打眼一看就看出了薄弱处——西南地坤方向石林密集,阵法变化的时候移动起来大为所累,极为缓慢。
联合起山君巨力的神通来想,谢必安找到了破阵的方法——便是以十足十的气力,硬击向坤位阵石,如此一来,阵法即可破。
想要瞬间拥有破阵的气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巨力咒。
谢必安不通咒法,巨力咒又是上古咒法,生僻难念,就连手诀都格外难捏。当初水君因为这咒法和山君有关,不想触景伤情,也就没多讲,谢必安更没有认真听,到现在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怎么办?谢必安听见外面范无救被纠缠打斗闹出来的声响,心里更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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