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范听明白了:“急什么,不是说过两天就回去吗。就当是我想玩,你陪陪我,可好?”
谢卞哪儿听得了他说这样的软乎话,当下就应了,吃饱饭“噔噔瞪”地跑上楼换衣服。
终于摆脱了学校,谢卞不再穿四季如一的宽大校服,顺手找了件白色的棉服裹上,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索性脱掉,将里头同样纯色的羊毛衫换了,衬衫外另外套了件胸口绣着太阳花的针织背心,抱着黑白间色羊羔毛外套就又“噔噔瞪”地下楼了。
老范自己一身万年不变的黑,终于没再穿西装,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铩虎镰还是纹丝不动地别着。
范无救瞧见谢卞胸口处露了一点的黑色领结,抬手略整了整自己的白色袖口。
“外套穿好,走吧。”
车已经在门口了,谢卞一出门就看见今天停的是辆不那么拉风的普通黑车,也不知道老范费心思从谁家借来的。
“司机呢?”谢卞透过车窗看,驾驶位空空荡荡,并没有老范那做事一样拉风的专职司机。
范无救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欠身弯腰:“今天我是小谢公子的专职司机,上车吧!”
老范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谁也不知道,兴许他根本就不会,坐在驾驶位上只是装模作样地摆弄方向盘,暗中用灵力操控着铁疙瘩往前走。
谢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目看,不由得这么想。一直以来,好像没有范无救做不到的事情。
他要星星,范无救去抓鬼火。
他要人间,范无救带他吃糖葫芦。
但他此刻什么都不想要了,看着老流氓这样就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范无救余光瞥一眼,笑吟吟地开口叫回谢卞的精神。
谢卞歪着头诚实道:“在想你。”
这句话老范来说就很有一些调戏的意味,偏偏是出于谢卞的口中,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要先拜托你再多想一会儿……我不想危险驾驶。”
范无救眼睛都不斜一下。他看谢卞一眼,心跳就乱一分,不是危险驾驶是什么?
“好。”谢卞无聊地四处看,竟然发现车前摆了一只小鸭子,白白的肚皮,红红的嘴巴,胖胖身躯笨拙可爱,脚底板上还绣着“平安”。
范无救察觉他的目光落处,开口解释:“车是左右弄来的,谭池他们偶尔开着去兜风,小屁孩最喜欢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明是世界上最恶的鬼魂却也有个喜欢乱跑的毛病,谢卞想着他们几个挤进一辆车里叽叽喳喳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可是……
入了无妄册的恶鬼再没有出城的机会,那几个的名字都是他亲笔添上的,明明直到他死,无妄册都在他手里,左右他们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谢卞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范无救的脸色暗下来,借着等红灯的功夫酝酿许久,回望谢卞担忧的神色,伸手摸了一把小孩儿的额头。
“因为几年前无妄册丢了。”
他极小声地解释着,谢卞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在我……以后吗?”
一直到此刻,谢卞还是不能坦然地在老范的面前提及自己的死。
老范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红灯亮起,周围的车流匆忙起来。
“别想了,说好了陪我的,马上要到了,开心点!”范无救极速调整情绪,言语调动谢卞的积极性。
车停在停车场里,谢卞下车跟着老范走出来,外面乌泱泱都是人,范无救竟然真的带他来了游乐场!
穿公主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结伴玩乐的情侣说说笑笑。
只有谢卞一身的局促和不安——他没来过这里。
范无救轻轻拍了拍往他身边缩的小孩儿的后背:“你以前说,有机会要像人间的小孩儿一样疯玩一回,人间的小孩儿现在都这么玩,我带你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卞还是谢必安,范无救在窗户边上晃着腿讲自己上窜下跳跑来跑去的少时年岁,谢必安只是从书案里抬头,说他不记得从前。
“有机会,我也想如你一般,自在一回。”
他曾经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范无救却都记下了。
感动归感动,谢卞还是决定不踏上那能把人的脑子都转出来的过山车了。
“真的不玩?”范无救人都走到一半了,又被谢卞拽了下去。
他们这个姿势,很像是闹别扭的兄弟俩,检票的工作人员看了看他们,拿出自己几年的工作经验来劝:“第一次嘛,都这样的,小弟弟可以先试试,有哥哥陪着呢!”
范无救贴在谢卞耳边呵气:“就是,有哥哥陪着呢。”
“不去!”
哪怕老范使出温柔炸弹,谢卞还是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老范只好和人家道完歉,追了出去。
没事,小孩儿注意形象,换个优雅的项目就是。
谢卞看着眼前粉嫩嫩的旋转木马,不可思议地抬头问:“你确定,这是我应该玩的?”
范无救装傻:“不好吗?小谢哥哥骑马的样子我还没见过呢!”
骑马,不是骑旋转木马!
谢卞脸一黑,又跑了个没影儿。
好在老范本事大,没多大会儿就在咖啡店里找到了跑了一身汗脱掉羊绒外套的谢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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