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里,无妄城不该如此。
左右他们应该都很害怕他,这里也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屠戮厮杀。
是死过一遭记忆出错乱了吗?
谢卞的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老范不回答,只是催着他先进城去看看。
左右答应了范无救把家里收拾收拾就是真的收拾了,鬼街上干干净净两个树叶都没有,要不是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繁盛的弥弥树,谢卞差点以为这棵象征轮回的神树被谁连根砍死不再落叶了。
破屋烂篷也被重新修葺过,最起码谢卞目之所及处没看见漏风的,一排排气派的房子,瞧着如同盛世古城。
看着崭新的无妄城,谢卞无限感慨,不由得问起来:“我以前住的地方呢?”
左右立马走在最前面带路,赵猛时刻谨记范大人“跟好左右”的指示,想也不想地追到左右身边,一口一个“左哥”地叫着。
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赵猛提着的心吊着的胆都放下来,左顾右盼看新鲜,打量这像影视城一样随处可见古建筑的鬼城,暂时没有时间管顾他哥。
谢卞和老范一起落在了最后面慢悠悠地踱步,没有人注意,谢卞竟然少见地主动牵了范无救的手。
少年柔软的指腹在他手心磨着,范无救被他无心之举撩得春心荡漾。
他都对这座城太过熟悉,便是闭着眼也不会迷路,于是范无救能分出心来趁前面的一大串鬼忙着赶路,偷偷拉谢卞拐进了小巷子里。
“干嘛?”谢卞人被挤到墙边动弹不得,范无救的腿又支在他身边禁锢意味十足,挣扎不得只能红着脸问。
老范捏捏他的脸:“不干嘛,偷情。”
说完,他就不管不顾地倾身吻了过来。
谢卞有些搞不明白,明明昨夜才亲过,刚出门没多久,范无救怎么又光天化日之下耍起流氓来。
可范无救不在乎这么多,见他出神还伸手把小孩儿的爪子挂到自己胸前,半压迫一样和谢卞温存。
他吻得格外认真,几乎要把谢卞吞进肚里一样,像余生再不会有那样珍重。
“回家去,我许给你,好不好?”
谢卞求告,可范无救就像听不见一样:“不好,小谢哥哥诨说什么呢,这里不是家吗?”
这里不就是他谢卞称作家的地方吗,有范无救,有那些麻烦鬼,有过去的几千年岁月。
老范说得一点也没错。
谢卞无可反驳,好看的脖颈扬起来,脊背弯成一张漂亮的弓。
而老范就在这张弓身上抚摸轻揉,有的放矢。
终于,弯弓释力,谢卞软绵绵地趴在范无救的肩头无力地锤打着,老范却是衣着整齐地只动了手,眼下神清气爽。
“范无救!”谢卞终于恢复精神,一把将他推开,却是面色红润地嗔怪。
范无救装无辜,似笑非笑:“只是摸摸而已,小谢哥哥许给我回家做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
赵猛跟着左右到了地方,一扭头才发现后面空空荡荡。
他哥丢了。
“别担心,范大人在,会把他送回来的。”左右习以为常地拍了拍赵猛的肩膀,然后把胆小鬼丢在一旁,顾自进门去了。
这里所有的房屋都翻新了,只有无常鬼的故居依旧破烂,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一样的烂窗子,老范坐在上面不知荡了多少年的腿。
一样的破墙壁,谢必安拿赏罚笔画下的梅花盛开依旧。
这里除了旧人,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一群鬼自来熟一样在墙边找位置排排坐,赵猛犹豫半天,挤在了左右和郝万中间,左边一个哥哥,右边一个弟弟。
在谭池提议要不要打两把麻将的时候,谢大人和范大人终于姗姗来迟。
谢卞的脸上有不知名的红晕,除此以外好像心情还不错,像只轻快的鸟儿一样飞进了屋子。
而老范决议不走寻常路,竟然从他翻过无数次的窗子里又一次翻了进来。
结果老胳膊老腿一个没站稳,趔趄要倒,还是灵活的鸟儿扶住了他。
“上了年纪就好好走路,不怕摔着!”谢卞动作是动作,嘴也没闲着,把范无救说教的话一一都还了回去。
谁让他被请家长的时候老范也这么数落过他呢?
好好走路。
“是是是,谢大人说的对,小的不敢了。”老范认输,贫嘴多饶他两句,把谢卞惹到哑口无言才住嘴。
谢卞不理范无救,起身打量这里的一切,昏暗,死气沉沉,就是他记忆的模样。
啪。
范无救打了个响指,角落里烧鬼火的灯笼扑闪着亮起来,照亮一方阴暗天地。
“旁的地方我都叫左右修过了,只是这间屋子你从前住过他不敢乱动,就留了下来,还有印象吗?”
话是这么说,可谢卞知道,左右不敢乱动一定是老范吩咐了什么。
“有些还记得,有些忘记了……”
比如他记得有窗子,却不记得窗前挂着铃铛,比如他记得画过梅花,却不记得梅花还有白颜色的。
范无救安抚他:“别急,慢慢想,都会想起来的。”
谢卞正在屋里踱步看,冷不丁瞧见墙边排排坐的一群鬼。
众鬼:“大人终于发现我们了,好久不见!”
赵猛坐在恶鬼当中,皮肤乌青,一丝违和感都没有。他从左右身后探头打招呼:“哥,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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