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只是笑,并不多与判官理论。他这番气人的本事,总算得了范无救三分真传。
“那古大人成事去吧,再不走,谢某就要放狼了。”
谢必安拍拍手,远方的谭池受到召唤,腹中血狼“嗷”的嚎叫了一声。
古长年碰了一鼻子灰,临走也不客气:“谢大人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想一想。事态有风雷之变,届时电照风行,不过是苦己苦人。古某言尽于此,先行告辞。”
范无救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幻象心情竟然爽朗起来,想是为了谢必安那时候刚学会的气人本事。
老范在谭池的肚皮上轻轻一拍:“快给你小谢大人嚎一个,叫你放狼呢!”
贪吃鬼还真的配合起来,拳头和肚子撞上一撞,向腹中血狼发出信号。只是血狼的叫声怎么听都带着撒娇意味,像条温顺的小犬,并不能用来逐客。
谢卞看着主仆几个打闹,心里想起关于狄元的事情。
判官第一次走后,谢必安走出房门,去了万鬼窟。
他修好了天坑周围鬼街的基础,认识了那个头顶箩筐的冒失鬼。
“狄元,万鬼窟下藏着秘密,我要你时时探看,禀告于我。”
冒失鬼就这样看守了地底几千年。
最后一次,狄元说是奉命去往万鬼窟,谢卞有预感,自己那时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把狄元叫到无妄城,狄元才会在故居周围出现,说是奉命前往万鬼窟。
记忆里的烦人老头应当离去,煞境里的幻象判官却被堵在了门里。
谭池和席悲一边一个地盯着他,老范为保稳妥,直接在门上加了“非谢卞不得出”的封印。
老范竟然还祭出了久不临世的缚灵索来,叫几个大鬼把古长年捆了个严严实实,倒吊在房梁上。
谢卞负责回忆和召出幻象,范无救负责把人绑了拷问。
什么再走一遭再看一回的破煞方法,在范大人这里通通不管用了。
他不知道谢卞还会想起些什么,但他知道谢卞亲历从前的难过与煎熬。
不就是找寻真相吗,谁说幻象就不能说话?
缚灵索捆天捆地,连他都曾不小心中过招,捆个老头儿怎么了?
范无救把风衣袖子挽上去,露出精壮的小臂,伸手向谢卞要东西:“他不听话,借你的鞭子来使使!”
谢卞听话的把红色的鞭子召出来,搭在了老范的手里。
严刑拷打之前,老范抽身摸了摸谢卞的脑袋:“你做的很对,无论别人是拿我要挟你还是蛊惑你,都不能答应。”
到这种时候了,范无救还有抽空哄小孩的精力,谢卞哭笑不得,只得指了指房梁上挂着的判官,示意老范快点行动,别把老头儿吊坏了。
范无救嘟囔着“都这时候了你想他作甚”,回头就一鞭子抽在了判官身上。
老头儿花白的胡子立时一颤,警神鞭抽上去的疼痛,非常人能忍受。
“老不死的,从前我就想打你,只可惜山君动手太快,没给我留下机会。如今既然已经回到过去了,该还回来的,你范爷爷一点儿都不会少拿!”
说完,他就又抽了几鞭子上去。
当年之事,判官要以地底下异兽的力量毁掉山君亲手创建的弥弥树轮回,幸好再世为人的山君及时醒来,这才拯救地底于危难之间。
范无救知道判官暗中还撺掇过谢必安以后,本来就憋着气,结果上古神君的手脚比他快,他赶到的时候判官早就凉透了。
如今再见面,还亲眼见识了老不死想拐走谢必安做垫背的全过程,抽他两鞭子都是轻的。
只是他如今这种神情语气,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模样。
谢卞和沉稳到有些老气横秋的范无救相处久了,竟然觉得老范现在穿着风衣耍帅的模样,有那么点儿难得的可爱。
要是没有那些事,他和他,合该是几千年不变的少年模样。
范无救抽下的每一鞭子都下了死手,可他并不担心会把判官打死。
这原本就是个幻象,只要谢卞想着,他就还在。
判官的哀嚎在房间里回荡,老范不解气,索性把刚刚古长年拿出来的噤声塞到了他自己嘴里。
哀嚎声停下,屋里忽然安静下来,谢卞微微蹙眉,别过身去。
范无救发觉了他的异常,吩咐左右好好招待判官,起身走到了谢卞身边,伸手环住了轻轻颤抖的小孩儿。
“没事的,不光是为你报仇,那几年他也没少折腾我。”
这是范无救第一次主动提起地狱里的事情,痛苦和煎熬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总结为“那几年”。
那几年,地府没有谢必安,范无救的心里还没有星河。
他见黑暗不见天日的地狱里挣扎煎熬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心里不久之后会照进一束光。
左右在范无救身边待了几千年,行事风格学了个十成十,心狠手辣起来不输无常大人,没多大会儿就把判官打得半死,没剩几口气了。
“范大人要问话的话就得抓紧了,不然打死了还得劳累小谢大人多想一回。”谭池大着胆子来提醒正与谢卞温存的范无救,说到“劳累小谢大人”,这才把范无救请了过去。
古长年被从房梁上放下来,整个人都倒在血泊里,再没有了张牙舞爪和恶心谢必安的本事,身子蜷缩在一起,活像是一坨没有生气的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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