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兰舟已没了刚刚的欢喜和食欲,有种已经饱了的错觉。他自己不饿,干脆照顾起顾西楼吃饭。顾西楼是他帮忙夹什么就吃什么,叶兰舟自己也不时吃两口。
就这样将桌子上的材料吃了个七七八八,叶兰舟估摸着两人差不多都是七分饱,就开始收拾残余。等桌面回复整洁,厨房也整理好,叶兰舟回到客厅,塞给顾西楼一杯热茶让他清清口。
两人重又在沙发上依偎到一起,叶兰舟啜饮着马克杯中的红茶,这才问起顾西楼与唐熙柔相关的事,“你想起来了吧?”看顾西楼对唐熙柔的态度,他已经猜到。
顾西楼学着叶兰舟一样,双手握住茶杯似在暖手,闻言低低“嗯”了一声,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看到她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就不太想和你说。”
不想说的事是哪些,叶兰舟已经猜到,所以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想和顾西楼确认一点,“你不打算和她谈一谈?”
唐熙柔毕竟是顾西楼血缘上的母亲,这是两人间斩不断的联系。顾西楼如今的容貌和性格,都有受到唐熙柔的影响。很多不好的事如果没有真的放下,只是假装忘记,没有处理好的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甚至可能会腐烂变得更糟。
叶兰舟不希望顾西楼变成这样。
身后的高大男人倏然贴得更近,还将头埋进叶兰舟的后颈。成年男子的体重猛地压下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的皮肤,叶兰舟差点没握住手中的马克杯,让红茶溅出来。
他伸长手臂将杯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用腾出空的手环抱住难得表现出“脆弱感”的顾西楼,手指一下一下梳理他的长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
气氛很好,叶兰舟能感到顾西楼的呼吸变平缓了,他这才轻声问:“你想说吗?不想说我就不再问了。想说的话,不管是什么时候,我会听的。”
顾西楼这次没有停顿就直接开口了,他的语气很平,像在说陌生人的事,完全听不出情绪。叶兰舟背对他,又见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从顾西楼还有闲心把玩揉弄他的手掌判断:顾西楼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你不用在意她。从那个女人抛弃一切开始,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就断了。她和我父亲离婚后,我跟着父亲,所以即使在户口上,我们也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顾西楼头枕在叶兰舟的肩膀,说出的话绝情又温柔,“她以为我还是会想妈妈的小孩子呢。只要对我招一招手,我就会如她所愿——她想错了。”
如她所愿……顾西楼也知道唐熙柔需要资金支持的事,可能是他看过那个帖子。
抛夫弃子的母亲离家多年后再找上门,却是为了从成年的儿子那里拿到钱……顾西楼心里应该不好受吧。即使伤口已经愈合,曾经受伤和疼痛的事实也不会消失。
叶兰舟的父母和大多数同一辈人一样,是经介绍相亲后结婚的,不为爱情而结合,只是合适就一起组建了家庭,然后养育子女,就这样过一辈子。和旧时的无数对父母一样。
但他们投注到子女身上的爱是不打折扣的,叶兰舟一直觉得,他能成长为一个自爱自信的人,都是源于父母不求回报的爱给了他底气。让他知道:从他来到这世上起,便有两个人会无条件地爱护他。
绝大多数平凡家庭都是这样的,叶兰舟很幸运地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但顾西楼没有他那么幸运。即使他看得再清楚,做得再决绝,原生家庭的印记也会永远留在他身上。
这是叶兰舟逐渐靠近而立之年时才意识到的,“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这句话意义有多重大。他学着像母亲一样做饭,像父母一样做事。他的倔脾气、五官轮廓、一些坏毛病,都有遗传自父母的部分。
这些部分已经融进他的骨头和血肉里,他的精神面貌上,他的待人接物上,是他一生都不能抛弃的部分。顾西楼的身上,也有他父母留下的烙印。
这烙印会如同囚犯脸上的刺青,折磨他的一生——只是想想这些,叶兰舟就感到眼眶有些发热,想对顾西楼更好些。他觉得这样的顾西楼有些可怜又可爱。
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的叶兰舟将自己当做羔羊,奉献给顾西楼。舍命陪君子陪顾西楼弄了一晚上后,第二天起不来床,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叶兰舟:……他就不该心疼他!
把他翻来覆去折腾那么起劲儿的顾西楼哪一点可怜了?他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的腰吧。两人肌肉量和运动量不同,导致体力和力量相差甚远,叶兰舟要非常辛苦才能跟上顾西楼的节奏。
这样的事要是再来几次,他一定会被顾西楼折腾死!
叶兰舟是这样警示自己的。但顾西楼似乎习得了“卖可怜”的新技能,平日那么强势万能、光彩耀人的高岭之花,猛然用那张惑人的美艳脸庞表现出脆弱,对叶兰舟造成了严重的视觉和精神的双重冲击。
他对身边人的警戒心又实在有限,常常晕晕乎乎、不明不白地就被顾西楼诱哄着答应了许多离谱条件——一些他直接拒绝与顾西楼共同尝试的新姿势和新花样。
连续几次得到这样的教训过后,叶兰舟总算生出了抵抗力,心变得“冷硬”起来,没再让顾西楼得逞。
在叶兰舟与顾西楼亲密无间的这段日子,唐熙柔的生活却并不好过。富豪老公的公司破产了,他与前妻生的儿子对唐熙柔并不友好,又是不学无术长大的。别说给他爸提供一点帮助,还每天大手大脚地要钱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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