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忘了你今日休沐,留了你大半日,是朕的不是,”明德帝淡淡道。
宋催摇摇头:“陛下可别这么说,臣很喜欢和陛下在一起,哪怕是跟着陛下什么也不说臣也愿意,只是怕陛下觉得臣烦了。”说着,宋催露出些赧然:“臣仰望陛下十几载,与陛下说话常常忘了尊卑,陛下没有怪臣,臣觉得……高兴。”
“你呀,”明德帝笑笑,伸手弹了弹宋催的脑门儿,温和道:“有时锐气难掩,有时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真是……行了,快回去吧,你才当值不久,莫要落人口实。”
宋催笑着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待宋催的背影走远,钟盛才慢慢走上前,吩咐身后的人不用跟着,钟盛躬身在明德帝身旁,感慨的开口:“老奴许久不见陛下这么高兴了。”
“是吗?”明德帝负手朝前走:“你瞧见朕高兴了?”
主仆二人慢悠悠在御花园里一边遛弯一边说话。
“陛下今天笑的次数比半年都多,自从陛下登基,老奴只见陛下和刘大人说话的时候偶尔笑笑,”钟盛道:“寻常都是紧皱眉头,为朝中之事烦忧。”
“寻常朕只觉得朕站在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多少人等着盼着朕跌落,可朕必须得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站的久了……便决定累了乏了,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钟盛,你听见他说的了吗?他说要当朕身前长盾,要护着朕,多少年了……只有母妃说过,要护着我……”
“陛下……”钟盛心疼的唤了一声。
“朕没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朕还不至于他说了便全然信他,反常必有妖,他这么急着像朕表忠心,朕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明德帝正色起来:“钟盛,让暗香的人去给朕查,十日之后,朕就要宋催生平事迹,越细越好。”
“老奴领旨,”钟盛道:“这就去办。”
阿木的马车一直在宫外等候,日落,瞧见宋催从宫里出来,他连忙从马车上把长凳搬下来。
宋催踩着上了马车,阿木沉默着收了长凳,驾车回府。
天慢慢暗了下来,马车缓缓行驶在京都街道上,宋催大马金刀的坐在马车上,全无在宫里赤诚忠心的模样,他从怀里掏出今天明德帝亲自给他写的字抖开来。
忠慎。
宋催挑了挑眉毛,昏暗的光下眉目有几分邪气。
“府里的人查过没有,有几方的人?”宋催的声音低低的,从马车里传来,阿木听在耳朵里,身子挪动,慢慢靠近马车,小声道:“查了,除了潭嘉,其余皆为探子,皇上的,太尉府的,蜀海的,还有长庭的。”
“长庭探子是谁安插进来的?”
“应该是四皇子的人,”阿木思索片刻:“单于的人手还没到,现在出现的都是以前安插进来的。”
“愚蠢,”宋催冷笑一声:“这几日周煊定会派人查我,估计不会是大理寺和督查院的人,那些人不完全听他的,你警醒着点,顺便把四皇子安插的人统统送给周煊,就当我送他为我取字的礼了。”
“属下明白,那宋太尉的探子呢?”
“先留着,我若是现在什么都能处理了,周煊该如何信我?”
“难道大昌皇帝现在不信任公子?”阿木疑惑道:“咱们不是都帮他解决宋敬了?”
“周煊才华虽不适合当帝王,但好歹是皇家长大的,怎么可能轻信于人,”宋催闭眼回忆了一下今天明德帝脸上的难以遮掩的笑容,漫不经心的开口:“帝王,高处不胜寒,必无情无义无心,偏偏周煊重情重义重理,当年若不是我让单于毒杀其他皇子,他这辈子都当不了大昌的皇帝。”
“公子,为什么要扶持他当大昌的皇帝,谁都知道他恨毒了长庭,若是扶持别的懦弱皇子,咱们今天也不用费这么大劲。”
“仇恨,会蒙蔽双眼。”宋催笑语:“看着吧,过不了几年,周煊会攻下蜀海,却再也没有兵力对抗长庭,到时候我会带着大昌和蜀海回长庭。”
阿木听出了宋催话里的自信,也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第38章
半月后。
夜深,明德帝处理完一日奏折之后,唤钟盛过来伺候,钟盛一边为明德帝褪去外袍,一边小声开口:“陛下,暗香从小宋大人府中查出了长庭的探子,暗香的人已经偷偷替下了,严加拷问,是长庭四皇子派来的,如小宋大人所言,他们是来盯着小宋大人,让小宋大人为长庭传递消息,顺藤摸瓜,京都之中长庭探子都暴露了,想问问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对了,小宋大人的府邸除了长庭的探子之外,还有宋太尉和蜀海安插进来的人。”
“怎么,他才来京都多久,就被这么多人盯上了?”明德帝淡淡道:“怎么蜀海的人也有?”
“那探子原本是宋太尉府上的,听到宋太尉对小宋大人戒备,这才想办法辗转到了小宋大人府上,”钟盛回道:“陛下赐了小宋大人宅子,前前后后的院落洒扫肯定是要招人进府,这才撑得起来府邸。”
“那你觉得,宋催知不知道他府上有这么多探子?”
“这个……”钟盛扶着明德帝往龙床边走,犹豫着开口:“奴才实在猜不透,暗香的人传来消息,这几日观察,小宋大人身边伺候的都是他从闽淄那边从小用惯了的人,旁人进不了身,这些天小宋大人也没和别人接触过,小宋大人当年被宋太尉从族谱中划掉之后,险些饿死在街头,是宋太尉老家一个已经出家的妹妹不顾宗族硬将小宋大人接过去放在身边养,小宋大人这才好好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