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的行为已很是奇怪了,倘若当着陆怀鸩的面吐出来,定然会令陆怀鸩生疑。
毕竟原身嗜血成性,绝不可能由于这血腥味而呕吐。
但他微微苍白的面色却无法逃过陆怀鸩的双目,陆怀鸩不敢作声,仅拿一双盛满了担忧的双目暗暗地窥望着谢晏宁。
谢晏宁并未发现陆怀鸩的视线,兀自向前。
又过了一会儿,方泠娘亦嗅到了血腥味,遂发足狂奔。
一直到村口,她才停下了脚步。
入目之处俱是猩红,她震惊得双目圆睁,随即因为无力支撑这副身体,而软倒于地。
少时,她又拼命地站起身来,堪堪踏出一步,竟是被一块石子绊倒于地。
她摔破了一双膝盖,无暇感知疼痛,即刻挣扎着起身。
她咬着牙,奔到了一间矮屋前,进去了,乍见这四面墙壁上都溅了血,搜了一通,无一个活人,又无一具尸身,便冲了出去,却不慎撞在了谢晏宁怀中。
谢晏宁扶住方泠娘,发问道:“你要做什么?”
方泠娘双目通红:“我要去报案,我爹娘、弟弟、妹妹尽数失踪了。”
谢晏宁是为了看看方泠娘的反应,才并未提前告诉方泠娘方家村被屠一事,见状,心生不忍。
陆怀鸩稍一犹豫,方才道:“我先前从蜘蛛精巢穴中的南方岔道出去,一出去,便能看到这方家村,当时,我赶至方家村,只见到了三个活人,其余人均已被蛛丝取走了心脏。”
谢晏宁补充道:“本尊已将死者葬下了,本尊带你去见他们吧。”
泪水不断地从方泠娘的眼眶中流淌出来,但她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并凝视着俩人道:“两位公子是在与我玩笑么?我会当真的。”
谢晏宁取了一张锦帕塞于方泠娘掌中,又道:“你且随本尊来。”
而后,他便将方泠娘带到了那座新鲜的坟冢面前,坟冢的泥土松软着,边上还趴着三条犬。
犬是识得方泠娘的,齐齐在方泠娘足边转了一圈,并哀鸣着。
方泠娘立于坟冢前,本就凌乱的发丝被春风一打,乱得更为厉害了。
她猛地跪下身,徒手去挖坟冢。
谢晏宁与陆怀鸩并不阻止,仅在一旁守着。
良久,方泠娘觉察到自己的指尖碰触到了毛茸茸的一物,赶忙拨开一层泥沙,未料想,此物竟是一颗头颅,这头颅长有着一张她甚是熟悉的脸。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却并未停顿,直到陆陆续续挖出了自己的家人,才停下了手。
她的十指已沾上了血腥,有一些是从指上的破口流出来的,另一些是从这些尸身上沾下来的。
她欲要将这血腥擦净,却不得,反是使得指上的破口生疼。
谢晏宁压低声音问陆怀鸩:“你认为如何?”
陆怀鸩答道:“弟子不便妄下定论。”
方泠娘跪坐于坟冢前,哽咽着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都还活着,那蜘蛛精当着我的面,害死了不少人,那些人我都不识得,那蜘蛛精意图取我的心脏前,有两位公子闯了进来,那蜘蛛精便去对付两位公子了,我命好,因此逃过一劫,我还以为只要我回到家,便能再见到你们,你们为何会死?为何不等等我?不若……不若我这便随你们一道去了吧……”
话音未及落地,她已一头撞在了一旁的一株松树上。
松树摇晃不止,落下了不少松针,而她更是歪倒于地,呈半昏迷状,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从其中奔涌出来的血液旋即覆盖了她整张面孔,使得她原本秀丽的一张脸犹如吃人的罗刹。
第20章
谢晏宁心中已信了几分,将方泠娘从地上扶起,又以锦帕按住了伤口止血。
片刻后,他为方泠娘上了伤药,并包扎妥当了。
方泠娘目中无神,只是这么睁着,不言不动。
谢晏宁方要将方泠娘抱起,却被陆怀鸩阻止了:“师尊,由弟子来吧。”
谢晏宁摇首:“你双足受了伤,还是由本尊来吧。”
“可是……”陆怀鸩被谢晏宁打断了,而后眼睁睁地看着谢晏宁将方泠娘抱了起来。
谢晏宁重新寻了一间客栈,将方泠娘放于床榻之上。
方泠娘还是不言不动,盯着床顶发怔,似是傻了一般。
应是受到了太大的冲击,缓不过来吧?
陆怀鸩去请了大夫来,确定方泠娘并无大碍,才嘱咐方泠娘好生歇息。
方泠娘依然无半点反应。
因这客栈仅余下两间空房了,谢晏宁便与陆怀鸩同住一间。
俩人出了方泠娘的房间后,立即回了房间。
由于咽喉被蛛丝贯穿的缘故,谢晏宁的嗓音仍是沙哑着:“怀鸩,你认为那方泠娘是否在做戏?”
嗓音入耳,陆怀鸩全然无力分辨谢晏宁究竟是说些什么,当即跪下身来,恭敬地道:“弟子有一事相求,望师尊成全。”
谢晏宁愕然道:“你有何事相求?”
陆怀鸩额头点地:“师尊能否在咽喉的伤口痊愈前,勿要开口,弟子……”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每每听师尊言语,弟子的心脏便疼得厉害。”
原身对陆怀鸩管教甚严,陆怀鸩亦算得上尊师重道的好徒弟,才会因为自己的伤而觉得心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