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庆幸着屋内昏暗,诸人定然看不清楚,弹指间,这矮屋的四面墙壁竟是轰然倒塌了,日光即刻劈头盖脸地袭来。
谢晏宁唇角含笑:“两位公子还不快些过来瞧瞧你们父亲而今的雄姿。”
庄大公子与庄四公子转眼间已到了庄承祖面前。
庄承祖气急,却又奈何不得谢晏宁。
谢晏宁一指一旁的老嬷嬷:“你且将府中所有人请来。”
老嬷嬷心知此人不好相与,慌忙去了。
不多时,这府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此处,将庄承祖团团围住了。
庄承祖羞愤难当,竟是当场失禁了。
“恶心得很。”谢晏宁鄙夷地扫了庄承祖一眼,而后驱使着尖钉破开了庄承祖的整条右臂,切面齐整,白骨显露。
这般血腥场面之下,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无一人胆敢出声阻止,生怕自己被祸及。
谢晏宁废去了庄承祖的右臂尚不解气,从右肩拔出了尖钉来,并向下轻轻一划。
庄承祖倒抽了一口凉气,以完好的左手指着谢晏宁道:“你……”
谢晏宁好奇地道:“本尊如何?你莫不是结巴了不成?”
庄承祖疼得面色惨白,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伤了自尊,厉声道:“你竟敢……”
谢晏宁轻蔑地打断道:“本尊为何不敢?不过是割了你一两肉而已。”
庄承祖的左足曾骨折过一回,由于上了年纪再也养不好了,久而久之,下不了床榻了。
遭此大难,一张床榻已被染得猩红,与秽物混在一处,臭味极其诡异。
谢晏宁又好脾气地问道:“庄承祖,你感觉如何?”
庄承祖唯恐谢晏宁再对他下狠手,识时务地求饶道:“还请公子饶老夫一命。”
谢晏宁不答,向着陆怀鸩望去:“怀鸩,你欲要如何处置这庄承祖?”
陆怀鸩面无表情地答道:“请大夫过来医治,使他活至天命之年。”
“便如你所言。”谢晏宁对庄大公子道,“你父亲重伤,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庄大公子不知庄承祖是如何惹到这两个煞星的,哪敢得罪,遂脚步慌乱地去请了个大夫来,并嘱咐大夫不许发问,不许传出去。
大夫不曾见过这等伤,为难地道:“这右臂恐怕保不住了。”
谢晏宁轻巧地道:“保不住便砍了吧。”
庄大公子不敢出声,庄四公子亦知这右臂不得不砍,亦沉默不语。
大夫拿了大刀来,在火上烤过后,利落地提刀将庄承祖的右臂砍下了,血液飞溅,沾湿了庄大公子的面颊,同时,庄承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良久,大夫才为庄承祖将血止住了。
谢晏宁随手从衣袂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予大夫,好声好气地道:“庄承祖便劳烦大夫照顾了,定要让他长命百岁。”
大夫接过银子,应下后,便去煎补血的汤药了。
陆怀鸩不愿久留,施展术法引了湖水来,泼于庄承祖面上,逼得庄承祖醒了过来。
他一字一字地对着庄承祖道:“他唤作红袖,若非你害死了他,他定然已过上好日子了,你之余生便好好为你今生之罪行忏悔吧。”
他不想再多看庄承祖半点,免得污了自己的双目,旋过身去,对庄大公子道:“你得了庄承祖大多数的财产,便该当好生伺候,为其养老送终,若是让我知晓你有半点不尽心,我会将你变得与你父亲一般凄惨。”
言罢,他并未等待庄大公子的反应,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谢晏宁的衣袂,道:“师尊,我们走吧。”
“嗯,我们走吧。”谢晏宁明白如庄承祖这般的恶徒并不会为其所犯下的罪行忏悔,只会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将陆怀鸩一并害死,不然何至于后患无穷。无论如何,从今往后,庄承祖活着的每一息皆是煎熬,这惩罚虽然远不足以弥补红袖以及其他受害的小倌儿,可终归能让他们瞑目了吧。
出这府邸之时,已是黄昏时分了,大团大团的火烧云密布于天边,将这人世间拢上了暖色。
谢晏宁却惊觉身侧的陆怀鸩仿若一具尚有气息的活尸,心下生疼,安慰道:“绝非你的过错,红袖并不是替你而死的,你且想想纵然当时老鸨如庄承祖所愿,将你献予庄承祖,你能确保你身死后,庄承祖便不会转而看上红袖么?”
“可是……”陆怀鸩几近哽咽,“可是我……弟子……确实是弟子害死了小哥哥……”
谢晏宁伸手将陆怀鸩拥入怀中,一遍一遍地道:“怀鸩,并不是你害死了红袖,害死红袖的乃是庄承祖……”
俩人俱是男子,不免惹过路人侧目,但俩人都无暇他顾。
陆怀鸩吸了吸鼻子,第一次张开双手,试探着环住了谢晏宁的腰身。
见谢晏宁并未翻脸,他又将那纤瘦的腰身环得紧了些,并不住地在谢晏宁耳畔道:“师尊,师尊,师尊……”
“师尊”仅仅是简单的二字,却让陆怀鸩好受了许多。
他陡然想起他初见红袖,红袖揉着他的头发,温柔地道:“怀瑧,我唤作红袖。”
而他怯生生地躲在父亲身后,却被父亲毫不留情地提起后颈,扔于地上了。
这之后,父亲欣然地拿着他的卖身钱出了南风馆,而他被打手拦住了,只能看着父亲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一家赌坊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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