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气聚丹田,果然,他体内的内息根本不是他该当有的。
——是谢晏宁!必定是谢晏宁渡了修为予他。
当时他明明神志渐散,将要断气了。
显然他是被谢晏宁从鬼门关救回来的。
谢晏宁之所以身体状况一落千丈,是因为谢晏宁将修为渡予他之故吧?
他又气又急,直欲好好质问谢晏宁一番,再将修为还予谢晏宁,同时,他却感动于谢晏宁愿意为了他而失去这许多的修为。
水草被砍断的那部分已不动弹了,但仍旧生长于土壤之中的那部分却急剧地抽长了。
陆怀鸩忽觉足下有危险,勉强将思绪从谢晏宁身上抽离,转而专心致志地对敌。
他立即向后一跃,原本他所立之地竟是冲出了一根足有三个成年男子合抱般粗的水草。
他若是慢一些,整个人恐怕已被这水草一分为二了。
他将内息贯于“扬清”,霎时剑光遮天蔽日。
剑光散去后,肉眼可见的水草已被他剁成碎片了。
但这地底下怕是尚有不少水草,必须斩草除根。
可如何才能斩草除根?
他以剑尖划开了河床,水草并未再出现。
一盏茶后,水草亦无动静。
莫非水草已被除尽了?
他思忖间,急急后退,未及站稳,水草破土而出,紧接着直直地向他袭来,被水草带起的泥沙弥漫于空中,影响了视线。
他见尚有正道之士在他不远处,厉声喊道:“还不快走!”
此言一出,正道之士逃得一干二净,除了一人,那人甚至趁机接近陆怀鸩,到了陆怀鸩身后。
而后,他发出一声哀鸣,跌倒于地。
他一抬眼,立于面前者竟然是谢晏宁。
谢晏宁气色不好,神情极是冷淡,道:“若你再敢偷袭怀鸩,本尊便取你性命。”
此人本想建功立业才趁机偷袭,岂料,偷袭不成,反是被废去了右臂。
他不敢滞留于此地,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谢晏宁。
陆怀鸩正与水草周旋,见得谢晏宁,心焦如焚地到了谢晏宁面前:“师尊,你为何前来?”
“本尊放心不下。”谢晏宁一掌拍开水草,又以衣袂一拂,泥沙乖顺地跌落下来,得见晴空。
陆怀鸩欲要质问谢晏宁,但不合时宜,只能怪罪于自己的无能,歉然地道:“是弟子教师尊受累了。”
水草来势汹汹,且绵绵不绝,实在麻烦。
谢晏宁纵然修为深厚,亦无法保证能彻底除去根茎或许深达千丈的水草。
如今之计惟有先将水草困住。
是以,谢晏宁设下结界,结界覆盖了方圆千里。
他消耗了大量的内息,面白若纸,依靠于陆怀鸩怀中,道:“我们回去吧,水草出不了本尊的结界,亦不能在结界内活动。”
陆怀鸩面色沉重,颔了颔首,待回到了客栈,立刻将手贴于谢晏宁心口。
谢晏宁觉察到了陆怀鸩的意图,拍开陆怀鸩的手,以不可辨驳的口吻道:“本尊既已将这一成修为赠予你了,你便须得收下,不准还回来。”
“弟子必须将修为还予师尊。”足足一层的修为,怪不得自己的内息这般充沛,陆怀鸩又欲伸过手去,竟见谢晏宁干呕了起来。
他顿时急得红了眼眶:“全数是弟子的过错,若非师尊渡了修为予弟子,师尊怎会如此?”
谢晏宁干呕了一阵,方才解释道:“应当与此无关。”
他每吐出一字,都觉得嗓子里仿佛含着一把砂子。
他踮起足尖来,在陆怀鸩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改为传音:怀鸩,听话。
“师尊,弟子……”陆怀鸩一点都不想听话,但刻于骨子里的恭顺却命令他不许违抗谢晏宁。
“弟子……”他终是道,“弟子想将修为还予师尊。”
不准。谢晏宁以指尖揩着陆怀鸩的眼尾,怀鸩,本尊无事。
陆怀鸩捉住谢晏宁的指尖,无比虔诚地亲吻着,进而吻上了谢晏宁的手背,与此同时,他暗暗地伸过了手去。
谢晏宁扣住了陆怀鸩的左手,面无表情地道:“你可记得渡佛书院的门规?”
陆怀鸩从未忘记过渡佛书院的门规,但仍是道:“弟子不愿遵从师尊的命令。”
第68章
陆怀鸩双目含水,好似将要哭出来了。
陆怀鸩是初次违抗他的命令,且拒不妥协,更不望他降罪,但谢晏宁到底舍不得依照门规处置陆怀鸩。
世间修仙者何人不希望能平白得到旁人的道行?
不过陆怀鸩是不同的。
倘若他下令,陆怀鸩甚至愿意将其一身的道行奉于他吧?即便陆怀鸩己身会因此亡故。
陆怀鸩的心疼他极是受用,可他并不喜欢陆怀鸩的愧疚。
陆怀鸩并未做错什么。
他见陆怀鸩毫无软化的迹象,哄道:怀鸩,你乖些,本尊当真无事。
“师尊勿要蒙骗于弟子,师尊分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陆怀鸩哀求道,“便让弟子将修为还予师尊可好?”
“不好。”谢晏宁矢口拒绝,他一开口,便因喉咙太疼而猛地咳嗽起来。
愈咳嗽,喉咙便愈疼,喉咙愈疼,便愈咳嗽,如此恶性循环。
陆怀鸩伸手欲要为谢晏宁顺气,竟是被谢晏宁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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