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姜迟的咳嗽轻了些,他直起身低低喘着粗气,见楚凌一直担心地望着自己,于是勉强对他笑了笑,道:“你信我…就回去等着,三日后我一定会出去找你。”
“我不信!”楚凌道,“王安之三日后就要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活埋了。”
“子凌…”抬手揉了把楚凌的头,姜迟郑重道:“我不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又怎么舍得先你一步离开。”
“……”楚凌没有说话,眼眶微红。
将楚凌拉近几分,姜迟凑上去吻了楚凌的额头,低声耳语道:“听话,回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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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舍得独留你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又什么舍得先你一步离开?”
这三日,每当楚凌不安时他都用姜迟的这句话告诫自己。因为相信姜迟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才相信这一次姜迟不会食言。
三天前楚凌从潮州大牢回到悦来客栈时发现裘索不在客栈里,问过小二,小二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只说他拎着一把剑走出客栈往城外的方向走了。
楚凌本以为裘索会去追自己,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把自己的“出逃”放在心上。
此后裘索也一直没有回来,只有楚凌自己在客栈。因为在潮州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楚凌也没有外出的打算,不过秦善倒是来找他了几次,问他从大牢出来后身子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专门去药房抓了些药给他。
经秦善一提,楚凌才发觉有些不对,在牢房时不只有一个犯人碰到了他,姜迟更是直接把自己抱在怀里,甚至最后还吻了自己。虽然不排除侥幸的可能,但如果他已经感染了瘟疫,如今三日时间已过,鼠疫的症状也该表现出来了吧?
奇怪归奇怪,楚凌也没有费心多想。
因为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瘟疫,是以就算那是一次性活埋上千人的奇观,也没有一个人跑去看热闹。街上的行人、小贩统统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生怕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鼠仙娘娘诅咒。
王安之下令将牢中犯人无论死活全部埋入万苍山,眼见得就要到了行刑的时候。虽然楚凌不断劝说自己要相信姜迟,但心中还是担忧多过踏实的,他已经连着两夜没有睡觉了,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黄土埋着无数的人头,他在无数面色灰败的人头中找属于姜迟的那一颗。
如今见时辰到了姜迟却还没有回来,楚凌才真正开始慌了。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姜迟的,对方明明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还怎么回来?王安之又怎么会放他回来?
“阿迟…”楚凌失魂落魄地喃喃着,冲出客栈往万苍山的方向跑去。
***
万苍山名为“山”,其实不过是潮州城外不远处一个稍高一些的土丘而已,山顶有着较大一块平地,每次当潮州城有被鼠仙娘娘诅咒的人出现,无论死活,都会被埋在这里。
这次牢中爆发的瘟疫,死了七百七十六人,现在还有五百二十八人在苟延残喘。官差已经挖好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填着已经死去的犯人,活着的那些只有偶尔几个还能勉强站着的,其他都或躺或跪哭喊着“我不想死”之类的,有人还期盼着家人能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然而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时候家里人为了避祸,根本是不会来的。
官差怕有人不想死被逼得走投无路急眼了逃跑,于是用麻绳将每一个人都绑了牵着,将他们推到坑边等待活埋。
正午将近,毒辣的阳光晒得人头晕目眩。官差们却不知在等待什么,迟迟没有行刑。良久,由远及近来了一顶轿子。
“大人。”一个官差上前掀开了轿帘,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将轿子里的人请了出来。
正是王安之无疑。
目光在五百多人脸上游移了一圈儿,最终王安之把视线定格在了姜迟身上。
与王安之对视,姜迟似笑非笑,道:“王大人,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听到姜迟还有力气说话,王安之明显愣了一下。不过看到姜迟面色苍白,知道他与那些人一样病得很重,才稍稍松了口气,道:“你本来就该到秋后处决,如今被鼠仙诅咒,也不算枉死了。只可怜了其他的犯人,明明罪不至死,却还…”
“却还要为朕陪葬么?”姜迟勾起唇角冷笑,厉声道:“王安之,你好大的胆子!之前是假装不认令牌,如今直接改成弑君了么?!”
“!”被姜迟突然变得凌厉的语气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王安之强维持着淡定,喝道:“墨枭,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冒充皇上!此罪当诛!此罪当诛啊!”
“笑话!”姜迟嗤笑一声,道:“你今天来这里,不就是想亲自看着朕死了,好跟上面交代么?”
“什么上面?本官听不懂!”王安之道。
姜迟危险地眯起眼睛,凉凉道:“真是一出好戏,先是假借潮州案引朕出宫,然后装作不认识朕将朕关进大牢,最后借着所谓‘鼠仙娘娘’的诅咒之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朕。你们担心只凭闹漕一案无法让朕下微服出宫的决心,是以还让曹寻告御状把事情闹得很大…只是你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朕已经知道萧同未死的真相。”
“皇上…你是皇上?”牢中的犯人大多已经见过姜迟,听他说自己是皇上后情绪都很激动。如果姜迟是皇上,为了自保,姜迟也不会让这些人都被活埋,是以那些人都疯了般挣扎着往姜迟身边凑,求他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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