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记不清了,”姜迟笑了笑,“我只记得…那天你亲手为我煮了蓝莓燕麦粥…”顿了顿,他道:“那时我想,真的就这样跟你…过完一辈子…”
“……”楚凌站在床边,觉得手脚有些发凉。
……
“别乱动,当心再洒身上!姜迟,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吃个饭么?”
“我就想这样赖着你!缠你一辈子!”
“别介,喂你一顿饭我就要累死了,一辈子,天哪,不敢想。松开松开,一会儿蹭你身上了。”
“不放!楚凌,我真的,很想,这样,赖着你,一辈子。”
……
互相喂粥的情景还能清晰的想起来,在那之前,姜迟的确是昏倒了。楚凌赶到书房时,太医已经为他诊治过,还说只是劳累过度。
之后的半个月,姜迟以修养为由陪着楚凌,无论是看书游御花园或者是出宫。那半个月,是姜迟最最用心陪他,也是楚凌最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那时…
“你总说一辈子太长,我们走不下去。我却不信,一直要求我们能有绵长的一辈子…”姜迟的声音哑哑的,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楚凌…我们真的没有一辈子,一辈子好难…我快要,走不下去了…”
“姜迟,你混蛋!”楚凌低吼,抬手一个巴掌甩在姜迟脸上,“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我不会再信你,你这个骗子!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你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想骗我把面具摘下来,从始至终,你爱的只有墨子凌!”
“不,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姜迟没有反驳,他定定望着楚凌,道:“这样发泄…能让你开心一些么?”
“不能!”楚凌望着姜迟苍白脸上被自己甩出的鲜明指印,道:“我恨你!恨不能你去死!”
“这样啊…”姜迟低叹,“我的确是将死之人了…恨我也好。只是…楚凌…咳,我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楚凌没有说话。
姜迟道:“我求你…劝你父皇退兵,阿朝还太年轻…如今姜国腹背受敌,他难以应付…咳咳…”
“这才是你真正要说的吧?”楚凌道,听不出情绪。
姜迟望着楚凌,缓缓道:“楚凌,这是我今生…唯一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求你…”
楚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彭!”一声关上房门,独留姜迟一人在屋内。
那人双腿已断,不用担心会逃,省了楚凌好多麻烦。
背靠在门上,楚凌缓缓滑坐在地上,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上,早已挂满泪痕,清澈的滚烫的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下颌,一点一滴,落在掌心。伴着点点斑驳的如盛开的红梅般的血珠,砸落在地。
“唔——”楚凌捂着心口,唇角落下一道血线。他艰难地摸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丸,送入口中。
耳边,恍惚是姜迟那句:
“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楚凌…我们真的没有一辈子,一辈子好难…我快要,走不下去了…”
抬手拭净嘴边的血迹,楚凌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对一个小太监道:“你去太医院,把张太医请来。”
然后,楚凌去了御膳房。
“参见太子殿下!”太监厨子们第一次见太子来御膳房,还以为对方是来视察工作的,惶恐不已,磕头叩首行大礼,却都被楚凌制止了。
“本宫来此,只是要借这里的锅灶一用,你们不必如此惶恐。”楚凌淡淡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是,殿下。”众人忙退下,各司其职去做饭了。
楚凌拿过一个砂锅,盛了水加了米,道:“有蓝莓么?”
“有一些。”掌事太监道,把蓝莓递了过来。
楚凌捏了几颗撒在锅里,盖了盖子,一直守着炉子。小火整整熬制了一个半时辰,直到粥香飘满了整个御膳房,楚凌才拿了一个小盅,把粥倒出来,端着回了东宫。
彼时太医已经到了,见到楚凌后行礼,道:“殿下。”
楚凌点头,道:“之前你说…以血换血的法子,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太子可是找到了与那位心意相通之人了?”太医道。
“找到了。”楚凌淡淡道。
太医叹了口气,道:“唉,其实这哪是什么以血换血,根本就是以命换命嘛。谁也没尝试过,老臣也不能把握一定成功。”
“这样…?”楚凌微怔,低头看看手中端着的粥,他笑了笑,道:“没关系,等他喝了粥,张太医姑且试试吧。”
“是,殿下。”太医道,“不过…这人是谁啊?肯为里面那人献出……”
楚凌没回答,端着小盅,推开了偏殿的门。
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得不再有声音。盛了粥的小盅掉在地上,滚烫的液体溅了一地。
湖蓝色的薄被上浸满了血,床上躺着的那人一动不动,心口,赫然插着一根白玉的发簪。
簪子中间断过,后来有用金子镶嵌修补完整,是楚凌多次在梦中看到的那枚,姜迟一直视若珍宝的发簪。
“阿…阿…阿…”楚凌发现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任他怎么努力,都不能完整的叫出“阿迟”二字。
太久没有叫这个亲昵的称呼了,以至于“阿迟”二字堵在喉头,直到血气翻涌,他大张着嘴无声地喊着,喷出一口血来,依旧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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