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再煎一碗药来。”楚凌道,也不擦嘴角带着的血,任其挂在自己光洁的下颌上。他转了头对着姜迟,对方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难受着,楚凌低笑了声,“若还是十天前,你见到本宫这般,定是要心疼的。”
姜迟的缓缓转过头,看了楚凌一眼,视线在他下巴的猩红上略一停顿,然后就移开了。不愿多说什么,他闭上了眼睛。
“呵——”楚凌笑得有些嘲讽,但究竟是在自嘲还是嘲笑姜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轻轻执了姜迟的手,那人腕子上昔日换血时划开的伤口还未愈合,昨晚又让他自己撕开了。现在重新缠了白纱,血渗出来,白布上是刺目的红。
指尖摩搓着有些粗砺的白纱,如果可以,楚凌很想把那道纱布解开来,看着姜迟的血从里面一点点流尽。他也把自己心头的伤揭了,如果想死,就死一起好了。死一起也好过现在,那人对他的不冷不热。
然而,指尖只是在纱布上停顿了一下,甚至没有用力按下去,楚凌就放弃了。姜迟的手有些凉,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吧,体温一直偏低。
把那只比自己的手还要大的现在却瘦到皮包骨的手握进掌心,他轻轻捧着,叹了一句:“姜迟,你好狠的心。这才十天,你说不爱,就不爱了…”
之后谁也没再说话,姜迟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但楚凌知道,他肯定没睡,因为他握着的那只手,越来越凉了。
明明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却一个比一个凉,勉强握在一起,也不会有谁温暖谁一说吧,只会越来越冷,但楚凌不想放手。
翠儿终于重新熬了一碗药送来,楚凌这才放开姜迟的手。嘴角的血渍早已干涸,他也不顾,重新端了药碗去给姜迟喂药。
血,是故意给姜迟看的。
苦肉计,前世为了博取姜迟的同情和信任,他用了无数次,不惜自己敲断自己的腿,不惜在自己身上涂蜂蜜惹那头熊发疯,每次姜迟都不忍看他受苦受难,把他放在心尖上疼。
楚凌今日才知道,这苦肉计七出…也有不中用的时候。
既然对方不在乎,他自个儿也就没有在乎的必要了,就那么带着吧,疼得难受得只他一人,姜迟已经不在乎了。
“吃药。”楚凌盛了一勺药,在唇边试了下温度,发觉有些烫就吹了吹,送到姜迟嘴边。
姜迟不去接。
楚凌手上使了劲儿把那人闭着的嘴撬开,一勺药灌了进去,淡淡道:“即然嫌嘴对嘴地喂恶心,就接下勺子里的。你不愿搭理本宫就算了,但寻死的念头,尽早断了的好。”
药水从姜迟嘴角流出了一些,楚凌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指尖隔着丝帕按在那人唇瓣,稍有流连然后移开。再次盛了药,楚凌道:“本宫大可以找个链子束住你的手脚,要你动弹不得,再拿了漏斗硬把这些汤汤水水全灌进你肚里去。但本宫不愿怎么做,你也别逼着本宫去做那些,行么?”
姜迟明显颤了一下,手慢慢抓紧了被单。楚凌视线往下一瞟就看到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连盛了几勺药去喂,姜迟果然顺从地张开嘴,全喝进去了。
直到药碗见了底儿,楚凌让翠儿把空碗拿下去,他为姜迟擦着嘴边的药渍,见姜迟始终不看他一眼,心中恼火,怒极反笑,“姜迟,你在怕着什么?怕到连睁开眼看本宫一下都不敢?”
姜迟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漆黑,仿佛望不到底。醒来后第一次与楚凌四目相对,他哑声道:“你出去,我累了。”
姜迟终于肯看他一眼了,倒让楚凌微微愣了下。良久才回过神来,他收起帕子,道:“既然累了,就睡吧。天色的确不早了,本宫这就去熄了灯,今晚就在你这里留宿了。”
姜迟猛地睁大了眼睛,在楚凌起身去吹灯的那刻低低吼了声:“楚凌!”
脚步一顿,把一切眼中落寞伤感的情绪都掩藏好了,楚凌才回头,笑得发冷,他扬起嘴角,“这是东宫,本宫在哪一殿留宿,旁人都是说不得也管不着的。”
姜迟攥紧了被单,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在跳跃着的烛光映照下,脸色越显苍白。
楚凌吹灭了灯,突然的黑暗让他有些不适应,眼前一阵恍惚晕眩,不过也可能是失了一半的血还没有恢复过来,身体虚弱的原因。
扶着灯台稳了一会儿,晕眩的感觉终于轻了些,眼睛也适应了屋内的黑暗,接着月光,他走到床边。
床很宽,躺三四个人也是不成问题的。姜迟睡得地方偏外一些,是以楚凌选择躺在他的里侧。
为了给他喂药,楚凌在姜迟床边守了一下午,他自己也才刚苏醒身子很弱,本就是强撑着。熄灯之后所有脆弱也就无需再遮掩了,他疲惫地躺下,连衣服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脱。
在楚凌躺下的那刻,姜迟的反应明显很僵硬,他平躺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这时,有一只冰凉的手在黑暗中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分不清谁的手更凉些,就那样牵在一起了。姜迟僵了一下,要把手抽回。
“放心,今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楚凌手上微微用力,攥紧了姜迟的指尖,没有要放手的,只是声音里带了一丝疲惫,懒懒的,似乎是倦了,他道:“你累了,我也累。”
姜迟便不动了,任楚凌捉住自己的指尖,拉在心口捂着。过了不知多久,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平稳清浅了些,姜迟微微偏头,借着月光望着楚凌安静的睡颜,终是忍不住回握了对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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