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叶清衣贴了贴玄墨箫的脸,疲惫地闭上双眼,“趁我还清醒着,趁我还知道你是谁,趁我还能陪着你,去吧……”
玄墨箫倒在叶清衣怀中,哭成了泪人。
那一身大红喜袍当真是华贵非常。
叶清衣毕生没有装扮得如此明艳过,为了配上这件坠着彩宝,绣着金凤的喜袍,他打起精神,亲自在额上画了一枚牡丹花钿。
待他装扮齐整,扶着宫人的手出现在玄墨箫面前时,玄墨箫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看吗?”叶清衣笑着问。
“好看。”玄墨箫哑声道,“师叔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叶清衣微笑着收下了玄墨箫的夸赞。
“带我去陵园吧。”他道,“我想给杜师弟看看,也想让你娘看看。”
玄墨箫眸光一闪:“好。”
陵园内,阳光普照,暖和怡人,一点阴森压抑的感觉都没有。
叶清衣先是来到了杜仲的衣冠冢前,举一杯清酒献给杜仲,坦然而轻松地说:“杜师弟,我来看你了,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我在做什么?你千万不要替我担心,因为我现在真的很快活,自由自在的快活。”
玄墨箫咯吱咯吱地攥着渗出血水的双拳,扶着叶清衣走向小芝与溪暮遥的合葬墓。
虽然陵墓里面并无溪暮遥的尸骨,可他们修真之人一向将本命法宝当做是自己的一部分,叶清衣照旧敬了杯清酒与二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便对着高高的墓碑发愣。
毕竟,这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公婆啊。
一想到这,叶清衣居然有一点想笑。
“师叔,你坐下歇歇吧。”玄墨箫扶着叶清衣坐在蒲团上,与叶清衣一样取了一杯清酒,跪在了小芝与溪暮遥的墓前。
他望着躺在陵墓中的父母,面上带笑,却是满眼悲戚地道:“爹,娘,儿子今日成婚了,迎娶的是江洲叶家的公子,玉穹山玉姝峰峰主叶清衣。儿子知道,儿子此举有违天理人伦,但儿子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叶师叔,此生非他不娶,他在我在,他亡……”
玄墨箫没有往下说,哽咽了一下,端起酒一饮而尽。
叶清衣恍恍惚惚地望着玄墨箫殷红的背影。
他感觉,那个少年在他身前化成了一滩血。
敬过父母后的玄墨箫满脸轻松地走到叶清衣身边,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许是心中拿定了注意,玄墨箫看起来淡定了许多,浑浊且布满红丝的眼中终是现出一丝分明,他搂紧叶清衣,淡笑着问:“师叔,阳光晒着可暖和?”
“嗯,很暖和。”叶清衣眯着眼睛望着高悬于头顶的太阳,可惜,他压根感受不到阳光洒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他明明贴在玄墨箫的心口,可他连玄墨箫的心跳声都听不到。
他微怔了片刻,闭了闭眼,撒娇似的说道:“箫儿,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你吹箫给我听好不好?”
玄墨箫一颤,末了,声如蚊讷的应道:“好。”
他召出叶清衣送他的玉箫,竖于唇下,低奏起来。
箫声响起,叶清衣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那箫声低沉悠扬,叶清衣听着听着便睡着了,玄墨箫木然地吹着箫,直至太阳落山,直至星光满天,直至日出东方,新的一天再次来临。
他不间断地吹了一天,可惜,听箫的人,再也没能醒来。
不过没关系的,以往也有这种时候,只要他一直吹,一直吹,听到箫声的叶清衣便会回来,便会睁开眼睛,便会对他箫。
凄婉的箫声回荡在魔宫上空整整七日,七日间,阳春三月迅速转化为寒冬,凡是靠近魔宫的生灵皆冻化成冰,世人皆说,魔宫里的那位魔君,已经疯了。
第八日,叶清衣依旧没能醒来。
身挂霜雪的苏梦笙一路打上魔宫,望着依偎在一起,身穿大红嫁衣的叶清衣与玄墨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修真界都被风雪蚕食,陵园内却是暖阳如春,他甚至能看清叶清衣被阳光笼罩着的纤长睫毛,他的叶师弟还是那么美,美得好像一尊玉雕,毫无生气的玉雕。
“孽畜……”苏梦笙颤抖道,“你、你对你叶师叔做了什么?”
玄墨箫依旧吹着箫,什么反应都没有。
“孽畜,我在问你话!”苏梦笙亮出佩剑,便要劈开结界闯进去,忽然,一抹白影闪至他近前,拦住他道,“叶清衣已经死了,病死的,他在陪着他,你不要进去打扰。”
“你说什么?叶师弟……叶师弟他死了?”苏梦笙瞬间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了,他凶神恶煞地瞪着肃音,“你赶紧给我滚开!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肃音不为所动,直挺挺地站在苏梦笙面前,毫不畏惧这个将自己重伤过的男人:“你要劈就劈,要砍就砍,随你怎样,你当我怕你吗?”
他剜了苏梦笙一眼,上前半步道:“反正这修真界马上就是我们的了,我夙愿已了,死而无憾,苏梦笙,无力回天的感觉,不妙吧?”
苏梦笙怒瞪着眼前的这只小狐狸
“修真界是你们的了?呵,做梦去吧!”他一把推开肃音,劈开结界,飞到了玄墨箫与叶清衣的身前。
他张嘴便要骂,却在看清玄墨箫面容的一霎什么都骂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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