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起棺材铺掌柜,何二眼珠子一转:“你这扎纸也是阴阳买卖,怎么不说把那棺材铺接下来,你们平时不是处得很好吗?”
“我又不会做棺材,也没本钱,凭什么接手那棺材铺啊!”
纪墨回答得老实,得了何二一声嗤笑,“行吧——你说,具体什么事儿。”
“还跟衣服有点儿关系,还要点儿草。”纪墨含糊说了一句,“算是收集的活儿,不累人,就是怕外头的狗咬,找人防着点儿。”
“打狗啊!”何二摸着下巴琢磨,说,“外头的狗可是吃不得的,那边儿,挨着坟场子呐。”
“不是打狗,就是防着拔草的时候被狗咬,我昨日看了看,那绿油油的眼睛像是不少,有点儿不敢独个去,找你帮个忙,凑个手,你若是有人,也可带上,人多更安全,就是这报酬我给不了更多,不然,这样吧,我会的扎纸技术可以教给你们,不说学徒弟子的,你们学了也是个谋生手段。”
掐着手指头算算,纪墨现在会的技能也不少,但大部分都不太好教,更有何二他们这等混街面儿的也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踏实学习,也缺乏一些必要条件。
“你肯教?”何二惊讶,这可是纪墨正在谋生的手段,且他又不是那等七老八十快要死了的人了,就这么不争?
纪墨大方地摆手:“这有什么不肯教的,你们就是学了,做不做还是两说呐,我也不怕抢饭碗的,实在不行,换个地方就是了,天下这么大,哪里不能端碗饭呐。”
会手艺就是不怕走天下。
何二一听笑开了,头一次不怎么忌讳地拍了拍纪墨的肩膀,说:“行,那就帮你一回。”
第173章
城外作为坟场的这块儿是片荒地,不适宜耕种,杂草长得倒是多,有墓碑的那片还好些,不管是安葬还是祭祀,总有人过来除除草,稍作休整,看上去像是那么个样子,然而乱葬那片就真的很乱了。
枯骨压荒草,荒草覆枯骨,又有腐烂的衣服,并不能马上腐烂的头发,长长的发丝离开了尸体,混杂在细韧的荒草之中,不经意擦过脚踝,带来的感觉几乎能让头皮炸裂。
不时还有静悄悄于荒草之中来回的眼睛都发红的狗低伏着,像是在进行发起攻击前的准备,那一双双隐含着噬人戾气的眼睛,还有那低低垂下的尾巴,灰扑扑的皮毛色泽,怎么看,都很难区分到底是狼是狗。
为了不让自己更恐慌,纪墨全是当做狗对待了,他拿着手腕粗的木棍,不停地打草惊蛇,荒草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像是有什么在游走,哪怕是白天,细细想一下都会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所以,你说的收集,就是在这里找……找这些?”
何二看着纪墨另一只手拿起塞在筐中的怪模怪样的长夹子,两根长木棍做成,像是长筷子一样,前端却微微扁平,方便夹东西,手握的那段用了些金属包裹连接,有点儿硬度保持了夹子的形状,又不是硬度太大,能够随着手上用力而让前端扁平嘴合拢,夹起东西来。
模样怪,但用在这种地方真是再好不过了,那腐烂得已经看不出颜色、从尸体下头抽出来、像是带着腐臭的衣裳,真是谁都不想用手碰,更不要说上面那些污浊,分不清是腐烂的碎肉,还是那流出的臭水儿,恶心,真恶心,哪怕是空旷之地,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子臭味儿。
何二的脸上戴着口罩,下意识地,他扯了一下挂在耳后的布绳,想要让口罩防护得更紧密一些。
被他带出来的两个同伴,脸上也带着花色不同的口罩,是纪墨自己缝的,针脚算不得多么细密,好处就是用的布是煮过又晒过的,算是高温消毒过了,至于能够防多少,只能说比不防强一些。
何二他们开始还觉得多余,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啊,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啊,感觉空气经过过滤都更清新了呐。
“说好要教你们,不如就从这里说起,这些夹杂着尸臭的布片,按照道理来说同样凝聚着阴气,用它来制作的纸,也带有阴气,是制作纸人最好的材料。”
纪墨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有些瓮瓮的,他的吐字清晰,何二等人都听到了,夹子有两个,一个正在把玩着夹子的闻言扭头看过来,“所以这筐子还要加盖子,怕太阳晒?”
都带着口罩,纪墨闻声看过去,只看到一双眼睛深沉,纪墨点点头说:“是这样想的。”
李大爷当年可没带他做过这些事情,他现在做的不过是自己摸索着来,从这一点上想,重修扎纸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了他,很多东西都没做仔细,这一次才想着补充之类的。
“等等,不是说教扎纸人吗?怎么说到做纸上了?”另一个不由得发问,像是发现了什么盲点一样。
何二倒是反应快,先于纪墨回答:“笨,扎纸人不用纸啊!”
那人被怼了一句,不好再开腔,纪墨却没有默认这句话的意思,解释了一下:“你们可能都不知道造纸的过程,少不了蒸煮烘烤晒干之类的,这样方法造出来的纸,阳火太盛,就是阳气重,阴阳相冲,这个你们总是听说过的吧。”
时下不仅是娶妻办丧,凡是大事,都会讲究一个相冲相克之类的说法,什么时辰生的人不能去之类的,什么怀胎的不能出场之类的,都是这套说法的衍生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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