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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
    自教授纪墨之后,王子楚的房间之中就多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是玄阳先生遣人送来的,说是之后王子楚的画能够放入箱中,一日最多一幅,不许多放,画倒是可以画,但若是画多了依旧是要毁掉的。
    纪墨不忍王子楚的画卷被他自己毁去,把那些多余的都要了带走,也不见玄阳先生责问,算是把此事放过了。
    由此,王子楚的心情又好了很多,很容易就为此满足了,这会儿拿起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来,开了箱子,从里面拉出这些日子所画的画卷,不知不觉,已经有半箱,拉出来,不必展开,便能铺满大床。
    这还因是一日一幅不曾多留,可见王子楚的高产,却也能够理解,纪墨不在的时候,他在画画,纪墨来了之后,他教着纪墨的时候也在画画。
    画纸都是一般规格,画上却可分留白多寡,若是留白多的更添意境的那种,同样的时间就能多画两幅,若是画满全纸,细致入微的那种,一天也能有一幅,这等速度,纪墨不好评价到底如何,只能看画而说,都很不错。
    把床上这些未曾装裱的画卷一一展开,层叠而放,每展开一张,王子楚就会说出这是画的何处之景,放到一旁分开,不一会儿,床上的若干画作就被简单进行了分类,不再是按着画出的时间,而是按着画中的地点,分成了五叠,依次从床头到床尾。
    王子楚站在床边儿,从床头走到床尾,指着那一叠叠画作说:“当年我离家,便是按着这样的顺序走的,中间有些地方甚是荒凉,我不喜欢,所以不曾画出……”
    纪墨微微点头,王子楚的喜好很简单,必要山水都有才是景色,二者缺了任意一个,他都不喜,而山水之外,是否有草木花朵就要看实景之中是否有了,若是有,他也不吝啬笔墨,若是没有,他也不会凭空添加。
    此外,花鸟鱼虫之类,少见完整的,一鳞半爪,也能约略所见,若鸟儿藏身林中,能见羽毛细丝,不可见其全貌。鱼游水中,便是河水清清,所见也多是背鳍侧影,难见其全,而动物昆虫之属,蝴蝶算是王子楚少有的能够完整画下来的品种,其他的动物,便有常见的鸡兔之流,能够在画中不被遮挡,其他的,隐在“有”和“未有”之间,一眼扫过去,很难发现其中藏匿的动物,细细看去,似乎有,却又看不到完全,不敢肯定其有。
    这种感觉让纪墨想起以前小时候去过某野生动物园,据说猴山的地方,一山青黄交加,他竟是看不到猴子在哪里,除非对方动了,方才有所感觉,恍然之前那里竟然藏了个猴。
    而对猴子来说,它或许也没怎么藏,就是坐在那里不想动,然后就被人给直接忽略过去了,明明没什么伪装色,但也要发现之后才会觉得那里特别鲜明。
    再要理解一下,可以想象那幅世界名画《蒙娜丽莎》,其中据说也暗藏了四种动物,不仔细都看不出来,而看出来了,会觉得突兀——本来不该有的。
    在这一点上,王子楚的画就不会如此了,何地该有何物,绝对不会突然而有,仿佛来自天际,必是本来就在此,若兔子在草丛,鸟儿在树上,猴子跃林间,位置上不会有任何的错漏之处,若是拿去对照当时景色,必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同。
    从这个角度讲,王子楚的画就很写实了,风格却又是写意的,绝对不同于油画会有的逼真实景。同样的景色,他有的时候会虚化山势,有的时候会虚化河流,有的时候会虚化草木,有的时候虚化其中一二笔触,营造出一种“云深不知处”的感觉,朦朦胧胧,若天降大雾,所有景致都在雾色之中。
    这种应该算是画师的艺术加工吧,当然,无论是怎样的虚化,都不能久看,否则致郁效果,参差仿佛,总是相差不大的。
    “你竟是看过这么多景色,可真好。”
    纪墨似颇有艳羡地说着,他发现了,王子楚就是缺少这种肯定,无论是什么方面,只要肯定他,他嘴上不说,脸上的笑容都会多几分,只是那笑也总是收敛的,似乎嘴角的弧度稍大就会换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自我克制着,让那小小的笑弧羞涩又可爱,还有些让人心怜,不知道他以前生活的环境是怎样的,竟是让人连笑都不敢放肆。
    士族子弟,都是如此吗?
    纪墨所见的士族子弟,李远载算是一个,却已经是极偏远的那种,几乎不在士族的圈子了,而李家却还在努力维系这种骄傲,在李远载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我看不起你们,然而出于风度,我还是跟你们说话”的别扭感。
    因年龄小,这种别扭也可称之为傲娇,并不显得可恶,毕竟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会对自己这种态度略作掩饰的,就是掩饰得不太到家罢了。
    其他的,玄阳先生是否是士族身份需要存疑,士族子弟出头太过容易了,不会舍命去军中当什么军师,但看周围人对玄阳先生的尊敬程度,又像是对待一位士族子弟出身的道士,让人摸不着头脑。
    圈子和圈子之间,有时候外显的界限模糊,让人难以分清。
    纪墨肯定王子楚是士族子弟,还是从纪父的态度上得来的,本来对他学画不冷不热的纪父,某日忽而问起他学得如何,过后还让人送来了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房用具,像是支持的意思,对比之前冷淡,这热情的感觉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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