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顽皮的,会从不高的窗户之中跳出来,直接落到船上去,搭一程顺风船,到附近的朋友家去玩儿。
有的打开的窗户之中,能够看到那顺滑的黑发若缎子一样垂着,临窗的少女一手拿着梳子,梳理才洗过的长发,侧着头往水面上看,似乎是看那对面的少年,又似乎是看那被游船送来的情郎。
探入水中的石阶上,生满青苔的墙边儿,有的人家还摆放着鲜艳的花,拎着木桶来取水的时候,顺便给花上浇上一些,多余的水自会向下流回到河中,偶尔也会有上游的人家倒下脏水来,被下游的高声骂。
片片漂浮的花瓣,惹得下方的鱼儿散乱,不知道是哪家倒了花架,碎了鲜花,让那粼粼波光都添上了些香艳之色,惹人遐思。
更有那懒得出门,直接在门口垂钓的大爷,架着鱼竿,翘着腿儿,仰躺在椅子上,藏在皱纹之中的双眼似乎已经闭上,正在呼呼大睡。
顽皮的孩子会往水里扔石子儿,一个个跳脱得像是随时能够上树的赖皮猴,嬉笑声,欢闹声,围着这条河,守着这座桥,总在发生。
果然,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啊!
当时来造桥的时候,纪墨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忙着造桥之余,也记得这里的风景,没有奇险瑰丽,却是另一种宁静至美,每日看着那朝阳升起夕阳落下,看着那彩霞满天不辨晴雨,心中所感受到的平静,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日后必然会喜欢的那种生活模式。
若能居于河畔,每日吃着新鲜水产,每日欣赏着悠闲风景,似乎也是极好的生活,像是所有都慢了下来,尽可能地享受着慢节奏的人生。
一直以来,纪墨都忙忙碌碌,像是被无形的什么在催促,难得见到这样的地方,不由便有几分向往。
选择这座石拱桥,很难说有几分是笃定这里必然会流传,还是渴望再次来到这里,以另一种形式享受这般生活。
第411章
五十年的时光,于古镇没什么变化,纪墨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那定情于桥上的人,看那跳桥而死的人,看那游船仿佛日日无变化,总从桥下而过,偶有人抬头看来,桥上的人看下去,对视之间,不觉一笑,都是风景。
风雨之中,小桥流水,天光晴好,拱桥架虹,若有斜风吹细雨,伞上红花添珠泪,凄凄登桥目凄凄。
不曾把这风景看遍,已是半百匆匆。
【请选择时间,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一百年。”
流转的岁月好像已经不再计时,一幕幕风景走过,似曾相识,却是新景。
上次曾见过的垂钓大爷再难寻觅,上次曾见的姑娘,似已嫁往他乡,桥两岸的风景似乎未曾变化,建筑还是那个建筑,房舍还是那个样式,可能某些台阶上多了一盆鲜花,某些窗台前也拉了轻纱,目光放远,一眼看去,仿佛还是旧时模样,却又明白,已经不是故人。
咿咿呀呀的乐声从某个房舍之中传出来,飘荡在水面上的浅吟随波逐流,也经过了桥下,传入纪墨的耳中。
“是南家的姑娘啊!”
“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学这个。”
“可怜什么啊,人家多少钱赚不来,以后说不得还要把咱们踩在脚下呐。”
“唉,咱们青塘镇,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家!镇长也不管管。”
“管什么管,人家也是正正经经卖唱赚钱的,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哦,原来是青塘镇中多了一户卖唱的人家。
平静的画面有了额外的配乐,很好听,让安宁之中多了一丝不那么惹人厌的热闹,却又不曾让这热闹喧宾夺主,毁了那宁静的感觉,反有几分“鸟鸣山更幽”的恰到好处。
纪墨从来往的行人口中听到了有关这南家的事情,这青塘镇上曾经出过做官的人家,门槛就比其他的镇子要高一些,想来那当官的回乡之后也曾造福乡里,广开教化之门,这边儿的普通人都能说两句文绉绉的话,文化气氛还是很浓郁的,哪怕不够繁华,也像是腹有诗书一样,具有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书香气。
这样的地方,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又相对保守,镇上的人们从事的事情,都不会失了风骨,追求着美好品德的同时也十分鄙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唱戏这样下九流的东西,当然也算上不得台面。
南家这位,曾是被娶回来的戏子,那娶妻的男人本就是个纨绔,正经娶亲也没什么人肯嫁他,但他迷了心窍一样非要娶一个过路的戏子,也是让家中恼怒,干脆与之断绝了关系。
那位老爷子够狠,说不管就真的不管,好像是借此机会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踢出门一样,等到后来,他又一蹬腿儿死在了前面,剩下的兄弟就更不会帮衬那个只会拖后腿的纨绔了。
尤其是纨绔也没儿子,等他一死,独留一个女儿在。
这世道,女人艰难,寡妇孤女又都长得好看,那女孩儿年龄不大,却早早显出不一般的媚色来,纨绔的那些个兄弟,就有动了心要做做好事儿的,要把这寡妇和孤女一起接管。
没想到这寡妇也够狠,为了以绝后患,直接给女儿改了姓,随她姓南,还在镇长面前发誓要为那纨绔一辈子守节,换得女儿不受旁人干涉。
这般作态,刚烈果决,可之后要面对的麻烦却不少,头一个就是以什么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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