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这般承诺着,转头就往屋里走,步子故意加重,像是在让安静安心。
安静的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只再拿起一沓纸的时候,依旧重复着快速取下纸钱藏到怀中的动作。
草纸柔软,她的动作又轻快,竟是没发出多少声音来,若不是纪墨突然回头看到了,恐怕也不会意识到什么。
晚饭后,秦九阴自去休息,她日日都是早睡的那个,房门一关,外面种种就都不理会了。
夜半三更时候,纪墨从房中走出,路过厅堂的时候看了一眼厅堂一角挂起来的帘子,帘子后就是安静的小床了,用帘子隔着,充当门户,来往也不至于再看见她四仰八叉的睡姿。
说来心虚,纪墨没有谦让自己的房间,而是提供了这么一个主意,补偿一样主动帮安静弄好了一张小床,让她如此夜间能够在厅堂安睡,然而白日里,帘子去掉,小床抬起靠墙立着,总没有一个真正落脚的地方,连铺盖卷,都要塞到供桌的底下,免得碍了眼。
虽那小床自带机关可以折叠,但这事儿吧,总是不那么“女士优先”,纪墨总觉得自己这师兄做得小气了,半点儿没有谦让品质。
晚间他几乎不出房间,只怕见到那帘子就心中不安。
阿弥陀佛,到底是没有修炼成真佛,总计较那微末利益,不肯放下。
目光虚了一下,也没往帘子那里细看,纪墨就一个闪身,悄然出了门。
出了门,步子就大了些,也不那么小心声音,快步到了一处小土坡后,纪墨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怀中掏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一根香,并若干纸钱,还有一些野果之类的贡品。
徒手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儿,空出个位置来,先把香点燃,绕一圈儿插在中间,然后点燃纸钱,放到圈中烧了,纸灰飞起来的时候念叨着姐姐的名字,同时心神集中在那一线阴缘之上。
前半夜入睡,他就跟姐姐商量好了这个给贡品的法子,算是指定了收件人,绝对能够送到的。
几个野果放到圈内,也在纸灰之中烧掉,如此,就能一并送到姐姐那里。
至于效果,后半夜回去睡了再看。
这种方法若是不行,以后还可尝试别的,总有个反馈在那里,倒不怕不成功。
纪墨用身体挡着风,并不宽大的衣袖也尽量展开,护着那火堆不灭,不时投放进去一两枚纸钱,纸张是有数的,纸钱却未必尽数,制作的时候抽出折叠其中的,表面上看不出端倪就行了。
就算是秦九阴真的检查也不怕,落印用力一些,纸钱就会完全截断跟纸张的联系,取用的时候飘下一两枚纸钱的,本来也算是平常事。
只要不去一一对应,谁管那一张纸上该有几枚纸钱?
做贼一样,一边念叨着让姐姐接收,一边紧张这里的火光不会被人发现,万一让秦九阴发现他克扣纸钱就不好了,可,以秦九阴的性子,她是不可能给他们提供这些纸钱祭拜亲人的。
哪怕是阴缘相关,秦九阴也没那么大方。
纪墨试探过一次,约略提到姐姐年龄小就去了很可怜之类的,秦九阴回怼了一句“谁不可怜”,还给了他一个白眼,显然是不可能因为他的姐姐可怜,就给他钱,让他买贡品祭拜自己姐姐的。
那之后,纪墨其实有些丧气,秦九阴这个师父,对他不算坏,也算用心教导,但在很多事上,总是让人感觉亲近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先心存偏见,隔了一层,这才觉得别人也是如此。
纸钱快要烧完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师、兄。”
纪墨吓了一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腿麻了,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看去,是安静。
“你怎么出来了,大半夜的,你……”
纪墨压低了声音,待借着火光,看到安静怀里抱着的东西后,不由一愣,真是好眼熟的三件套。
香,纸钱,果子。
安静直接用衣裳下摆盛放这些东西,看见纪墨看她,忙用手挡了挡,动作一时失措,差点儿没有把这些东西都摔下来。
“小心,香可不能折了。”
纪墨下意识叮嘱了一句,伸手去接,接了个空,安静及时兜住了。
讪讪着缩回手来,纪墨又说了一句废话:“师妹也要祭拜亲人啊!”
“师兄不也是吗?”
安静回了一句,像是在怼人。
火光渐小,香和纸钱都烧完了,除了里面几个黑乎乎的果子,算是彻底的毁尸灭迹了。
“是啊。”纪墨尴尬应了一声,做师兄的,让师妹发现自己也偷偷藏下纸钱来,这可正是社死现场。
安静也没挑地方,就在纪墨旁边儿,依着样画了个圈儿,还在里头歪歪扭扭地写了字,那是忌日。
其后的步骤跟纪墨相同,点香,点纸钱,烧果子,她也如纪墨一样蹲在那里,守着火光,没念叨,就是那一双眼直盯着火光看得专注,不时添一两枚纸钱,直到所有的纸钱都烧完,看着香还没燃尽,她也没走,忽而说:“以后落印纸钱还是我来吧,落得密点儿,能多几枚。”
“不好,顺序不对,师父会发现的。”
纪墨不肯,偷偷扣下一两枚纸钱,积少成多也够用了,做得太明显了,让秦九阴发现,就不好了。
不说会不会被责骂,关键是这件事,显得品行不端,实在是有些违背道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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