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长渊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望财一眼,“你认为孤会吃?”
望财便赶紧端出去,令侍人们下次不许直接拿进门来。
小半个月过去,卿长渊靠在榻上揉了揉眉心,似有所察,“那门外的树怎地…?”
自小到大十多年,就不曾在冬天见掉过一片叶子,在狂风中有过一丝动摇的常青松,秃了。
望财瞥了一眼,小声道,“…娘娘送来的那些个红的绿的紫的汤汁,都教奴浇到那树下去了。”
卿长渊嘴角抽了抽,“…随他去吧。”
五次三番的,没个消停,卿长渊已有些麻了。
云奚也麻了。
送了这么久的汤,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怎地还不来?
云奚仰头望着窗外的蓝天,愁眉不展,“明明很喜欢的,都让望财来道谢了,自己怎么不来呢?”
望财常过来,话里话外都是喜欢和感谢,望他珍视自身之类。
扶贵诚恳道:“你相信我,望侍人真的说的不是这意思…”
云奚一个激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扶贵一个趔趄,“您又明白了什么?”
云奚煞有其事,“我发现,我的行事有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距离太过遥远。”
很好,扶贵已经感受到死亡的逼近了。
云奚搓搓手:“一点互动都没有怎么成呢?爱情的火花,都是撞出来的!”
扶贵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您、您想怎么撞?”
云奚迫不及待:“当然是直接撞了,身子都近了,心还会远吗?!”
说着羞涩起来,“要是再加个爱的魔力转圈圈之类…”
云奚笑得花枝乱颤,扶贵吓得两股战战。
哪怕已经蹲在道路边的草丛里了,扶贵都还在试图劝阻:“娘娘,我们还是走吧,我有些害怕。”
他扇着不住往他们身上凑的蚊虫,还算眉清目秀的小脸整个都愁成了苦瓜。
起初叫云奚瞧上点到身边时,扶贵只道自己是遇上贵人了,如今蓦然回首,才发觉自己可能遇上的是贼人。
…开着贼船的贼人。
云贼人和颜悦色:“哎呀,来都来了。”
卿长渊也来了。
眼见着卿长渊出现在小路那头,云奚严阵以待。
眼见着卿长渊就要路过跟前,云奚蓄势待发。
眼见着卿长渊就要过去,云奚猛虎扑食。
十分齐整的仪仗,十分冷漠的君王。
再只听“哎呀”一声,便见皇后娘娘以一个十分别扭且拙劣的摔倒姿势,从草丛里扑出来,状似娇弱地直扑到君王身上。
摔怀里了吗?
摔怀里了。
转圈圈了吗?
转圈圈了。
但就是有一点点小问题。
路的旁边,是湖,一片静谧深邃的水波,一个人落下去水花能滋一大片,两个人落下去水花能滋两大片的湖。
登时,两大片水花滋出来,岸边人声喧闹,乱成一片。
“陛下!陛下啊!”
“方才是什么扑出来了?是皇后娘娘?娘娘也被扑了?”
“快来人,快,陛下露头了,陛下在那!”
…
云奚:咕噜咕咚。
结结实实喝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攀着卿长渊的身子站起来,云奚就对上一双因为腾腾杀意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
真·被水洗过的眼睛。
云奚干巴巴地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地拍了拍水,“陛、陛下,我们这像不像戏水鸳鸯?”
卿长渊咳出一口水,额角青筋乱跳,只想将他做成红烧鸳鸯。
说白了,不杀他,只是因为杀了他太过麻烦而已。
会被塞新皇后再成一次亲,会被那群不明所以的臣子追着喊着要说法,而且,这人可能还会活一次。
但养着,也很麻烦。
卿长渊一身墨黑龙袍湿漉漉地覆在身上,瘦得近乎阴森,未被束起的漆黑发丝黏在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唇色也浅得吓人。
皮肤愈发白,眼眸发色愈发黑,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看时,便令人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
岸上的侍人们都战战兢兢地低了声音,跳入水中的侍人也不敢靠得太近伸手去扶。
只云奚还傻不愣登地往卿长渊身上缩。
他还是怕水。
司命提醒他瞧更可怕的,“你且瞧瞧帝君现在的模样。”
云奚一看,“好家伙,他比我还怕水啊。”
怕得手都在抖。
还有那狭长晕红的眼尾,红眼病又快犯了吧。
云奚后知后觉地,反手把卿长渊往自己怀里塞,“没事哈,这水淹不着你。”
卿长渊眼神冰凉,“孤不怕,孤在想…唔……”
怎么弄死你。
话未出口,便是一口湖水涌进。
云奚心想着怕一时不如冲一时,狠了心闭了闭眼就拽着卿长渊往岸边扑腾…他只会狗刨式,还是当年卿衡之教的。
狗刨式实在不适合救人,他窜两步喝一口窜两步喝一口,等上了岸,喝了个肚儿浑圆。
也就好在这湖水够清澈。
而清澈的湖水边,卿长渊在众人搀扶下,眉宇间阴戾尽显,“来人啊,将皇后…”
一句拖下去砍了,又被手巾捂在唇中。
同时,带着明显热度的指尖抚上了冰凉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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