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眼尾透着薄红,在手背上蹭了蹭鼻尖,抬起清淩的眼睛,小声道:“谢谢阿野。”
身后的透明花房二十四小时恒温,里面开着大片绚丽的蔷薇,以那样的色彩为背景,窗台边的阮宵精致漂亮得像油画上的少年,在夜里又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周牧野眼眸漆黑地看了他一会儿,低睫,缓缓摇头:“你甚至不愿叫我声少爷。”
阮宵:“……”
就在这个时候,周牧野的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两人隔着窗户对视一眼。
阮宵放轻声道:“阿野晚安。”
身形非常自觉地降到窗台下。
周牧野在位置上坐了片刻。
每次阮宵自眼前消失时,那种短暂的空茫算怎么回事,他总要花心思想几秒。
周牧野起身去开门,发现外面是穿着睡衣、手臂下夹着枕头的周峙光。
一旁地上,蹲坐着一条阿黄。
周牧野:“……”
他斜靠在门框上,上下打量自家老子,问:“怎么了?”
周峙光皱眉:“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
窗台外面,阮宵还没来得及开溜,听到周峙光冒火的声音,顿了一下。
纠结一会儿,怕周牧野挨骂,他又悄悄趴回窗台上,非常小心地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卧室门口的方向。
父子俩,一个云淡风轻斜靠门框,一个满脸愠色横眉冷对。
周峙光是市值千亿集团的董事长,跟老婆犟的后果有目共睹,就是抱着枕头被赶出房间。
商瑶让他在别墅的二十来个空房间里自己找房间住下,今晚是别想回主卧了。
周峙光正要找客房,经过周牧野卧室门口,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门找茬。
阮宵挂在窗台上,能猜到前因后果。
心想这位董事长人前不苟言笑,背后不仅没架子,抱着自己枕头的样子还有那么点喜剧人效果。
周峙光训话周牧野:“我们周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叛徒?啊?”
周牧野低头,嘴角轻扯着笑,没有反驳。
阮宵发现了,周牧野在家人面前,脾气其实很好的。
周峙光可能是想把从商瑶那儿受的气都撒到这里来,越说脸越沉:
“你看看你在你妈面前说的那叫什么话?是人说的话吗?”
“我当然知道你妈不是别人,还用你提醒?”
“你妈现在把你夸成我们周家一百年才出一个的好男人,说不后悔生你这个儿子,但是后悔嫁给我,知不知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回踩我一脚,有没有把我这堂堂一家之主放眼里?”
“是不是平时零花钱给多了?”
阮宵“噗嗤”一声,连忙捂住嘴。
好在没引起房间里两人的注意。
周峙光祖上三代都是首富,所以他即便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依旧是少爷脾气,除了在商瑶那里,从没在其他人那儿吃过亏,身份使然,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
不过那都是表象,骨子里还是个疼老婆的人。
像周峙光这个年龄和阶层的男人,外面包养的情妇和小三都能撕扯出一部八点档家庭伦理剧,但周峙光从年轻时到现在,都是从一始终,跟一切桃色都是绝缘体。
只可惜男人嘴笨,性格硬,经常惹得商瑶生气,每次一吵架,下场都不会太好过,就像今晚这样。
周峙光跑来周牧野这儿发泄一通,周牧野只是安静聆听,都不回嘴。
最后等周峙光说够了,周牧野才轻笑着来了句:“你就哄哄她怎么了?”
阮宵怔了一下,视线偏向周牧野。
周牧野利落黑发,眉目俊朗,黑色眼眸此刻含着放松的笑意,鸦羽一样的长睫轻轻一掩,泪痣柔和了凌厉的侧脸线条。
阮宵张嘴,无意识啃扒在窗台上的手背。
阿野他,真的好温柔。
周峙光却瞪了周牧野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没。”周牧野笑了笑,又道,“爸,我明天还要上学。”
周峙光知道该离开了,不过依旧嘴硬,拿枕头指了指周牧野,放狠话:“今天这客房,应该你替我去睡。”
周峙光正要走,看到脚边的阿黄,纳闷道:“这狗今晚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又说:“对了,你把它关外面做什么?”
周牧野垂眸看一眼阿黄。
阿黄今年七岁,按狗狗的年龄来算,不小了,坐在那儿时,稳如老狗。
周牧野蹲下,拍阿黄的狗头,拍一下,说一个字:
“别。”
“乱。”
“舔。”
***
第二天下午,周牧野带阮宵翘了体育课,去学校艺体楼的音乐教室。
在楼梯拐角的第一间教室里,传来叮叮咚咚的钢琴声。
周牧野和阮宵肩并肩坐在钢琴椅上,由周牧野试了几个音后,他让阮宵回忆自由滑的曲目,轻声哼出来。
那曲子阮宵练了上千遍,调子都听烂了,不过让他当着周牧野的面哼出来,挺不好意思的。
阮宵低着头,很小声地嗡嗡嗡。
周牧野问:“你没吃饭?”
“……”阮宵脸上刷得红一层,捉着外套下摆绞弄几下,清清嗓,把记忆里调子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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