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随点头,觉得表弟聪明勤奋又通透,怎么会做出像原文里那样又痴又傻的行为呢。
“那就好。”周随勉强扶着腰站起来, 说:“你安心住这儿吧, 想住多久住多久,反正房子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
叶晨坐在沙发上乐不可支地看他:“你真不要我帮你按按啊!按完很舒服的!”
周随矜持地摇头, 勉强维持了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尊严。
这是什么可笑的尊严啊!
叶晨心想着回头给他买贴膏药好了,周随那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他完全明白周随的意思。
真是……
叶晨笑着看周随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门缓缓关上, 仅剩一点光从缝隙中露出来。
他身子一歪, 瘫在沙发上。
沙发还残存着周随的气息。
没有香水,就是简单的沐浴露的味道, 那沐浴露还是他买的。
客厅的灯开的最弱一档,茶几上摆着一束干花, 厚重的灰色窗帘遮蔽了外界的车水马龙,他在这片干净整洁的客厅中,盯着虚空中的光斑,一动不动。
真是宁静啊。
让人恍然之间,以为之前发生的种种一切,都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而已。
经历那么多事之后,他在原来的学校声名狼藉,被无数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辱骂,母亲终于让他转校,却不愿意和他一起走,于是婉转拜托了那个传闻中的表哥照顾他。
那天他从火车下来,其实已经心如死灰。他身边已经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他感觉这个世界很小,紧紧地将他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
母亲的压迫是笼子,白鲸的背弃是笼子,同学和老师的鄙夷是笼子,被他蹉跎的学业是笼子……
所有的人都已经抛弃他了。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滑稽可笑,毫无逻辑的悲情剧。
下了火车之后,他很快接到周随的电话,周随在那边说:“我是周随,很抱歉我本来要去接你的,但今天要加班,所以你可以自己坐车先回家吗?”
叶晨没什么反应,冷淡地说:“嗯。”
周随那边很急,因此没在意他的态度,急急忙忙叮嘱说:“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上车之后把司机的信息和车牌号发给我,到家之后报个平安。花盆下面有钥匙,我两个小时之后就下班了,你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冰箱里应该有……”
他不记得冰箱里有什么,因此随便含糊过去,最后只道“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叶晨感觉有点奇妙,很久没有人和他絮絮叨叨说这么多,而且他都能听到对面沸反盈天的吵闹声。他按照地址去了周随的家,然后在花盆下面找到钥匙,那时候他还想着这藏钥匙的方法可真老套,那盆花好像也快死了——然而他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还是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当天晚上,他等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周随打电话告诉他有突发情况,需要再等两个小时,就这么两个小时之后又两个小时,周随当天是凌晨回来的。
叶晨坐在沙发上打哈欠,心想这个表哥,难道不会猝死在医院上吗。
他那时候,就对周随产生了一些好奇。
凌晨的时候,周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他本以为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叶晨肯定已经睡了,没想到一开门,就和沙发上的表弟打了个照面。
“……你好。”周随站在玄关,微微颔首:“我是周随。”
叶晨站起来,说:“我是叶晨。”
这就是叶晨来到这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的叶晨,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度过一段平和,宁静,安稳的时光。
那些之前困扰着他,令他窒息的种种人和事,忽然就离他远去。像一块大石扔进湖水之中,渐渐地连涟漪都消失了。
甚至当他在商场看到白鲸的巨幅海报时,都能平静地走过去,然后去买下周要吃的菜——这种事不能指望周随,他自己的日子过得相当糊弄,只勉强保证一日三餐,营养均衡——意思是,他可以连续买整整一个月的西红柿鸡蛋和小青菜。
和白鲸纠缠的那段时间,他的成绩一直下滑,转到这边之后,果然学得很勉强,但也咬牙跟上了大部队。就在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下去的时候,母亲过来了,李明波出狱了,然后,白鲸也来了。
叶晨的目光越来越沉。
他得之不易的平静和幸福,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毁掉。
白鲸……
周随端坐在椅子上,先写下苏琢玉和秦樽两个名字。
然后是叶晚沉和白鲸。
在苏琢玉和叶晚沉之间,他又把自己的名字加上。
周随十分想问妹妹,为何如此钟爱狗血渣虐文。
妹妹写的第一本小说,关于秦樽和苏琢玉的强取豪夺,她那时候文笔结构都比较粗糙,人物也非常片面化,情节都是直接照搬的大部分渣虐文。写第二本的时候,妹妹痛定思痛,认为应该丰富人物本身的内涵设定,扩大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于是就创造了童年不幸家境悲惨有性格缺陷的叶晚沉和童年不幸家境悲惨有性格缺陷且有志无时的白鲸。
再加上她照搬的大部分渣虐文的固定情节,不要命地往里加。
这样一来,矛盾确实很充分,就是充分得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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