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丢人了。傅泽心里想着,又装作不经意地用浸过湿巾的手去撩耳发,实则是想借此机会也给耳垂降降温。为了转移戏凌云的注意力,他轻咳一声,说:“现在杜长那边是什么反应,有没有为难你?”
“除了一开始派人来告诉我,威胁着要压我资源外,暂时还没动静。但偏偏他越安静,我就……”戏凌云顺应傅泽的意思,将目光从对方通红的耳垂上移开,面露忧色,双唇抿紧,没有一丝血色,如同被暴雨冲刷过的玫瑰,脆弱却又不失艳丽。
傅泽的同情心立刻被拉满。他放下空杯与湿巾,将备忘录里的公关文案发给戏凌云:“来的路上我随手写了点东西,你要不看看?”
戏凌云略感诧异,待他看完,心中一沉。
要不是以前的傅泽绝对不会这么乖乖地一约就出来,他差点怀疑对方并没有失忆。毕竟这个水准的公关稿,不像是一个失忆的人能够写出来的。
会不会是刚才开车的那个助理帮了忙?他记得昨天生日宴上,这个助理曾在谢景天身边出现过几次,想来应该是谢景天身边的得力干将,只不过临时被指派来辅助并监视傅泽。如果这个稿子真的是对方出手,那后头会不会有着谢景天的授意或试探?
想到这个可能性,戏凌云顿觉有一股凉意漫上心头。他定了定神,目光略有晦涩地望向对面的少年:“真是你写的?”
傅泽没能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深意,捧着空杯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随便写写……不行的话,你再找找业内更专业的公关写稿,公关费用一人一半。”
“……不用花那个冤枉钱。”戏凌云摇头,将手机屏幕摁灭后,倒扣在掌心,“我只是有点好奇,这真是你一晚上写出来的?”
他这话问得奇怪,傅泽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摇头:“没用一晚上,就来的路上,太无聊了,就参考一下网上那些著名的公关案例,写了一份。”
唇红齿白的少年说话声音并不大,慢吞吞的,显得有些露怯,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份公关稿的出色。这“凡而不自知”的情况让戏凌云的认知有短暂的错乱,刹那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未尝苦难、顺风顺水长大的傅家二少爷,总是在不经意中显露出自己的卓然。
那时候同龄人圈中,几乎没有谁能与傅泽比肩,但凡有他在的场合,其他人不论是否自愿,都只能沦为陪衬。
“那个……你别太顾及我的感受,不行就不行,我就一个门外汉,东施效颦罢了。如果你有属意的解决方案,那自然还是以你的为准,我这边配合就行。”
眼见着戏凌云半天不说话,傅泽那迟来的羞耻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他真是被美色弄昏了头,多余的同情心作祟,现在大脑清醒了,恨不得把时间倒退十分钟,阻止自己把那篇自以为是的公关稿发过去。
戏凌云混了多少年的娱乐圈,自然是见多识广,哪儿轮得到他班门弄斧。刚才沉默那么久,一定是在想该怎么委婉地拒绝他。
傅泽越想越是坐立难安,在戏凌云表情错愕地看过来时,这种不自在瞬间达到了巅峰。他猛地起身,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语气仓促:“水喝多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他顾不上看戏凌云的表情,落荒而逃。
被留在包厢内的戏凌云静静地坐在那儿,半晌,幽幽地回头,目光转向窗外。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启动,驶过路边。
几秒后,戏凌云手机屏幕亮起。他垂眸,盯着不知何人发来的“拍到了”三个字,眼睫微颤,半张脸浸在阴影中,像是枯萎了一半的玫瑰,散发出颓靡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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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灯光明亮,安静平和,只听得见涓涓细流之声。
傅泽挽起袖子,露出精致细腻的手腕,伸手接了一捧冷水,拍在微红的脸上,褪去几分热意。
他双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低头叹着气。敞开的羽绒服下露出米黄色的毛衣,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而不小心沾了些许水珠,一颗颗像宝石般缀在上头,转瞬又融入其中,留下难以察觉的印记。
冷静下来后,傅泽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
想必戏凌云应该也想好了怎么拒绝自己刚才那“普却信”文案的说辞。
抬手关掉水龙头,傅泽正要走出洗手间,忽然听见隔间的门被打开。
“……傅泽?”
一个人叫着他的名字,夹杂着迟疑与惊喜。
傅泽一怔,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声音,他没有听过。
见傅泽僵在原地没有动弹,来人似乎也不知道什么礼节,看不出来排斥,像是随心所欲惯了,上前几步凑到傅泽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随后得意洋洋:“我就说刚才门口那个人是你!刘洋那小子,还非得说我看错了。”
刘洋又是谁?这儿还有其他认识原身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蓝色平头的男人疑惑地说,嘴角的唇钉刺得人眼睛疼,“这几天也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可关心你了。听说你和谢景天那小畜生和好了?你怎么想的,难不成是打算卧薪……”
男人嬉笑调侃的声音在傅泽冰冷的眼神中戛然而止,脸上的谄媚之色如潮水般褪去,咽了口唾沫,烫手似的收回了搭在少年肩上的手,嘴唇嗫嚅着,不敢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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