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奇怪, 被喻为翡冷翠玫瑰的阮湫,从小到大根本没有被人心疼过。
上辈子他是一只无父无母的小肥啾,其他鸟儿看了他恨不得跪下来叫他一声老大, 就算是给自己投喂东西或者交代一些什么也总是隔着一层。
结果一个天雷把他劈到了这里, 他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肥啾, 就算是被阮景捡回去当儿子, 宠, 有,爱, 也有, 但是心疼这些词完全与他隔离。
因为他是阿斯坎尼亚家下一代的家主, 他迟早要去战场,也迟早要担起半个帝国的责任。若是遇到个不靠谱的皇帝, 怕是得一面扛着帝国一面跟对方斗智斗勇。
大约是阮景自己在这上面吃了一个大亏, 所以对待阮湫也是以严厉的教育为主, 所有的苦痛所有的后果都得他一个人扛。
因为他生来就是要去保护所有人的。
阮湫自己也不在意被心疼什么的啊,反正也从来没有过嘛。
可偏偏, 眼前这个人……在心疼他。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阮湫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
秦逾烬自然将阮湫茫然的表情都收入眼中,心底免不得泛起连绵的疼来。
他不由得想, 若阮湫真的是他的童养媳就好了。
别人有的他会给阮湫,别人没有的他也会给阮湫。他会把他的啾啾捧在手心里宠, 要星星不给月亮。
也不至于到如今, 什么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让别人先走,把一切都留给自己扛。
只要一想到阮湫曾经在首府城的地下角斗场厮杀过, 就已经是让秦逾烬心疼到无以复加了。
他自己也是在翡冷翠的地下角斗场撕杀过的,又怎么会不知道那种苦呢?
最开始的时候,角斗场会将饿得恰到好处——即饿得十分难受, 却又不会彻底失去力量的野兽跟新来的战奴们对战。
体型会从比较小的狼,到后面的豹、狮、虎、熊一路往上。
战奴们如果有幸从这里活下去,那么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更深的地狱。
在与人的对决中,双方只能活一个人下来。
所有人都为了活命用尽一切办法去厮杀。
“长明的脸有多扎眼陛下也是有所体会的,他那副模样哪里像是在角斗场里能待的。”
“也不是没有人看上长明那张脸,想要将他买走。”
“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因为嫉妒想要毁掉他那张脸的人也不是没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有个女人拼死给他的脸划了一个这么深的口子。”
“就算是林景馧也不是没下过狠手,匕首差点给他开膛破肚,嘿,要知道在那种鬼地方,擂台上只能活一个人。”
“他倒是好心眼,放了不少人一马。”
“恩将仇报的?怎么会没有呢?有人靠偷袭差点抠出他的眼珠子。”
“要不是奥古斯塔弄死了上一任首领,不管是我还是长明,怕是早就死了吧。”
“这都只能算是轻伤,陛下还想听点别的吗?”
秦逾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疼了起来。
他有些自责。
当初自己确实过得艰难,但被追杀了一年的阮湫……跟他比起来又好的到哪里去呢?
好不到哪里去的。
“秦逾烬。”阮湫打断了秦逾烬的神思不属。
其实被秦逾烬这么一搅和,原本想象中最坏的打算,将南烛城拱手相让,自己只能死遁逃走之类的事情,瞬间便化作了云烟。
按理说,如今秦逾烬又为他争取到了这么多时间,自己应该去找拉斐尔和奥古斯塔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才行。多了去了事情要他头疼,比如秦逾烬的身世,枢机卿,丑角,还有诺亚背后的神秘人……
但是阮湫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
什么狗屁责任,家族翻案,治理南烛。
他好累啊。
他现在只想在秦逾烬身边小憩一会。
可是……
“我的微积分还没有做完。”阮湫低声道。
秦逾烬正在压制临近沸腾的精神海,一时间不大确定自己是不是没听错:“什么?”
“微积分。”阮湫扯了一下秦逾烬的袖子,抱怨道,“是谁跟我说做不完就不许来找他的?”
秦逾烬是真没想到自己还会在检讨之外栽在别的地方。
“那你……”秦逾烬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就不能做的快一点吗?”
阮湫倔强摇头:“不行,我手疼。”
他从秦逾烬的手中扯下自己的手腕,果不其然,本身就是易青体质的他,腕间肌肤上面又有了几道新添的指痕:“你看。”
阮湫疯狂暗示:“得亲亲才能好。”
秦逾烬非常想跟阮湫讲一下原则。
他之前让阮湫去做微积分,纯属是因为对方的睡姿实在是奔放且屡教不改。
他必须让阮湫长点记性才行。
现在若是不让他继续做吧,那这个惩戒也就没了意义。
那一开始他一晚上都没睡地给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找微积分题目来干什么?
秦逾烬冷硬道:“不行。”
阮湫见一招不行灵机一动又想了一招。
“现在城主府是晨曦的了。”阮湫眉眼低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按照卡内里特星的规矩,我现在要被赶出城主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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