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锅里添上水放在灶上,打开火,樊快雪走到水池边把小葱冲洗一遍,在案板上切碎,放在碗底,又滴上香油和米醋,加了点他自己腌的小米辣,弄完他愣了一下,这是依照他自己口味放的配料,也不知道戚白吃不吃。
算了,爱吃不吃吧,樊快雪对着水龙头冲冲手,一会儿功夫,水已经开了,他把馄饨下进去,滚了几滚,捞进碗里面,加了两勺汤,米醋和小米辣的香味立即被热汤激发出来,让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端着走出来的时候,樊快雪心里还在摇摆,要不要给自己也煮一碗?吃完明天多运动几分钟?姓戚的这么晚了来他这儿报社,自己是欠他的吗?好像,还真的是欠他的。
樊快雪微微叹息一声,不觉朝客厅里看了一眼,却蓦地怔了一下,只见落地台灯的光晕下,戚白靠在布艺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样子很放松地看着手机,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衣,最上面那颗纽扣被他解开了,衣领微敞,下巴的影子陷进颈窝,颈部线条在灯光下柔和又性感。而袖口被他卷到了肘关节,露出一小截劲瘦的小臂,皮肤色泽匀净,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樊快雪无声吞咽了一下空气,放重了脚步。
戚白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偏过脸看他:“辛苦了。”
樊快雪梗了一下,无言以对,沉默地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桌子正中。
戚白调出微信二维码,把手机隔着桌子递给樊快雪:“加一下好友。”
樊快雪怔了一下,把调羹放进碗里,接过了戚白递来的手机。
这边扫描,添加,那边在戚白手机上通过申请,然后他摁了下侧键,把戚白的手机递了回去,戚白接过,随手放在桌子上。
“晚上又有应酬?”房间里太安静,樊快雪莫名有一点无所适从,抓起遥控器,转身打开了电视。
“嗯。”戚白吹着汤,短暂答应一声。
樊快雪按着频道加号键,找到体育频道后,他弯腰把遥控器丢回桌子上,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去:“不是明天才正式上班吗?你们也挺忙的哈。”
戚白:“嗯,差不多一年无休吧。”
樊快雪看了戚白一眼,虽然他比十年前看着结实了很多,但身形依然是偏瘦削,想来跟工作比较忙也有关系,不觉就想详细地去了解他这些年的轨迹:“你……”话出口,又突然觉得不太妥当。
正想随便说点什么混过去。
戚白抬头看他一眼,淡笑说:“想问什么?”
樊快雪:“你当年离家后一直在A市吗?”
戚白摇了下头,舀起一个馄饨送入口中,丝毫不回避地说:“之前一直在G市,大概五六年前过来的。”
“哦。”樊快雪找不到新的话题,就把目光投到了电视上面。
电视里在放斯诺克威尔士公开赛的半决赛,解说嗓音醇厚,娓娓道来,更衬得客厅里一片沉静如水。
戚白很快吃完了一碗馄饨,端着空碗站起了身:“下次别放醋。”
樊快雪听他这么自来熟的一句,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继而又略觉不爽,姓戚的还真把他这儿当食堂了?
戚白对上他要蹙眉的表情,忙笑着说:“虽然放了醋,但味道还是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恭维,樊快雪吐出一口气,目光又转向电视。
戚白端着空碗去了厨房,很快,厨房里传出来哗哗的水声,樊快雪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戚白背对着这边,长身玉立在水池前,微微低着头,与电视里流出来的背景音莫名和谐。
樊快雪看着看着,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时光在水声中逆转,他和戚白站在十年前那个家里的厨房,并肩洗碗,低声说笑……
如果当时不是樊镇东误会,戚白没有走,而是在他家里住完那个暑假,然后他们一起参加高考,现在又会怎么样呢?
他大概依然会去念警校,戚白可能读设计或经济?
樊镇东多了一个儿子,还是亲生的,樊时晴估计会被戚白惯得更熊,不过也不好说,戚白看着好脾气,其实比他冷静果断,他才是心肠软的那个。而龚素贞大概会更厌烦他。
至于戚家湾那一家子,戚青松赌博欠高利贷?他才不会惯着,像戚白那样拿钱给他还债,他会直接抓赌把老头子拷进派出所,多来几次,管保他这辈子都不敢再赌!但戚白真的是惯着戚青松吗?是不打算付出感情、花钱买清净和心安才对。
樊快雪猝然收回视线,捏着烟向卧室里走去。
燃着烟,樊快雪摸出了手机,鬼使神差打开微信,找到戚白的头像点进去,打开了他的朋友圈。
头像是一片在风中飘落的叶子,名字就是戚白,朋友圈只有一条,樊快雪的瞳孔倏地紧缩了一下——
那分明是他家茶几的桌布,当中摆着除夕夜他亲手煮的那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砂锅土豆粉,配的文字是:新年快乐。
樊快雪又往下滑了几下,最终发现,戚白的朋友圈确实只发了这一条,不是因为设置了几天或者几个月所见。
这一瞬间,樊快雪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他舔了舔唇角,摁熄屏幕,深深吸了一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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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从厨房里出来,客厅里电视还在放着,不见樊快雪身影,他顺着敞开的卧室门向里面望去,在阳台上找到那道影子,被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恰在这个时候响了一声,戚白弯腰拿起来,解锁,是常泽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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