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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页
    钟应不由握了握手心。
    白天时,他看到这一幕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只要想一想,这女人是君不意的母亲后,他便觉得荒唐极了,不由扭头去看君不意。
    君不意静静站在原地,墨发、衣襟上各落了一片粉白花瓣,神色平淡极了,如同重明国的夜空一般悠远安静。
    这般冷淡,却让钟应觉得胸口闷的难受。
    荆钗妇人来到君不意面前,行了一礼,眼角生了几条皱纹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来。她道:“太子殿下,若是没别的事了,您便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夫人的。您在这里,夫人根本冷静不下来。”
    顿了顿,妇人补充:“求求您了。”
    什么意思?
    钟应不由挑眉,长而利的睫毛掀出几分冷然来。他不悦的想,这人可真不会说话,说的好像是君不意故意来刺激惊鸿夫人似得。
    不等钟应开口,君不意便点了点头道:“好。”
    荆钗妇人松了口气。
    钟应心神一怔。
    君不意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单手抱着古琴,另一只手随意抚过琴弦。
    “铮铮”两声响起,似三春暖风,又似铁马冰河,琴声涤荡整个宫阙后,原本疯狂吵闹的惊鸿夫人安静下来了。
    刚刚的挣扎中,惊鸿夫人的发髻衣裳乱了,眼中尚且残留着几分惊恐,可是她抬头注视着一个人时,依旧能摄人心魂,令人心生不忍。
    好像那个打了君不意一巴掌,对着君不意又撕又咬的人不是她。
    她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唇角微微翘起,哼起了含糊的歌谣。
    这一次,荆钗妇人只是说了一句“回去”,惊鸿夫人便乖乖跟着她们走了。
    君不意轻轻握住了钟应的手腕,拉着钟应离开此地。
    他的手非常的凉,贴上钟应手腕时,那股寒凉似乎顺着皮肤,沁入心底。
    钟应没有甩开他,跟着他走了几步后,又听见了杂乱的声音。
    惊鸿夫人安静了没多久,进入屋中后,便传来了“砰”的一声。
    随后,吵杂声响起,惊鸿夫人再度疯狂。
    青瓷瓶成碎片,桌子椅子翻了,华裳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书画成了纸片……
    两人离开了那座宫阙,走过了好几条长廊、石桥,那声音才终于消失,耳边只有游鱼戏水,树叶沙沙声。
    钟应心里头憋着一口气,特别想质问君不意,可是想一想他脸上的巴掌印,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甚至有点儿束手束脚。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君不意。
    在长桥上停下,他回首,额角碎发在风中轻轻拂动,淡淡道:“红姨是娘亲身边的老人,跟了娘亲许久许久了,她能照顾好娘亲的,我待在那里只会添乱,所以……”
    “谁想听你说这个?”钟应长眉一挑。
    君不意默了默,又道:“我回来的时候,见你睡得熟,怕打扰你,所以又出去了。”
    见钟应还是绷着脸,君不意用极轻的声音道:“对不起。”
    钟应一听这三个字,立刻炸了:“你又没对不起我,道什么歉?”
    “我邀你来重明国时,说好了带你玩,带你吃的,结果反而让你看到了这些事。”
    钟应哪里听的进君不意的话,直截了当的问:“你是怪我乱闯?”
    “没有。”君不意摇了摇头,“我早便说过了,我的宫殿任你翻。”
    “好,既然你不怪我,那我问你……”钟应反拉住君不意的手。
    君不意微微屏住了呼吸,以为钟应要质问他极重要的事,便对上了一双桃花眼,因为愤怒而艳丽如火树银花。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君不意不解。
    随后,他便听钟应道:“你怎么回事?站着不动任打?别人让你走,你就走?”
    君不意:“……”
    钟应想想刚刚的事就恼怒:“还有那什么红姨,她说的什么话?难道你母亲那样是你害的吗?”
    君不意的疑问有了答案。
    他想,原来小混蛋这么生气,是因为他。
    既生他的气,又为他打抱不平。那么,这份恼怒后面,是不是一颗担忧关怀的心?
    睫毛颤了颤,君不意说了一句心底的话。他说:“也许,真的是因为我。”
    “什么?”钟应目露疑惑,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根本听不懂。
    “……”
    “算了,等会儿再说。”钟应左右瞧了几眼,看见一座凉亭后,拉着君不意过去,一把将人摁在了座位上。
    手搭在君不意肩膀上,钟应低头,居高临下看着他。
    凉亭的竹帘高高卷起,如霜雪的月色洒入其中。钟应借着这半面月色,发觉君不意的脸色非常的苍白,白的如一张薄纸,轻轻一戳就破。
    这样寡白的皮肤上印上鲜红的巴掌印,格外的触目惊心。
    钟应咬了咬唇,暗自嘀咕:“怎么这么白?”
    在重明国的地盘上,钟应根本没有想过君不意受伤的可能性,只能将原因归咎于惊鸿夫人身上。觉得惊鸿夫人的歇斯底里,大概伤到君不意了。
    毕竟,不管日后的莲中君如何冷心冷情,还未合道之前的君不意,说到底只是个十八九岁少年郎罢了。
    钟应心肠软了软,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对着他发火,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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