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食指点过之处,虚空泛起圈圈涟漪,逐渐形成一条足够成人通过的空间裂缝。
君不意牵着钟应踏入空间裂缝,雪白的衣袍彻底隐没其中后,通道合拢成一条缝隙。
空旷的大殿中,便只剩下银发神君和玄衣少年。
随着清浅的脚步声,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谁都没说话,安静到落针可闻。仿佛多少前的山间小路上,带着雀跃心绪,向着师尊奔去的少年。
然而,曲行止脸上却并无丝毫笑意,眉心原本闭合的天眼缓缓睁开,天眼完全开启的那一刻,他的肤色仿佛更透明了些。
“小喵儿。”雪回神君打破了沉寂,声音如江南清绝的小诗,“你拦不住我的。”
“能拦几时是几时。”
曲行止如此回答:“直到我消失为止。”
声音沙哑刺耳,有那么一瞬间,雪回神君却以为他要哭。
从通道中踏出,钟应踩在了地板上,一抬头,钟应看到了墙壁上一幅幅用朱砂和铜绿绘制的壁画。
这是他们落入剑塔后,最初之地。
经历镜中世界五千年前的过往,钟应如今在看墙壁上的壁画,发觉他能够看懂了。
壁画中,万仙朝拜的宗门是指龙首山脉太一宗,龙首峰上住着万仙之师雪回神君。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是从无尽深渊爬出来的邪物,饿浮遍野的人间指的则是诛邪之战。
至于最后一幅图……
钟应目光落在了被血水浸泡的九州图上,那是八方孽火点燃时,九州魔界的情况。
“你以前认识神君?”君不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钟应扭过头,对上了一双丹青水墨似得眸子,赶紧摇了摇头:“不认识!”
他前世就见过神君的尸骸,根本没见过神君“活着”的时候。
至于雪回神君说,他花了百年为钟应修补魂魄一事,钟应根本没记忆!
“那你……”君不意声音滞住,眸光中透出些许询问之色。
“我就问他一些事而已。”
君不意未语。
钟应瞥了他一眼,垂着头回答:“暂时不能告诉你。”
“……”君不意睫毛颤了颤,遮住了眸底的神色,“那便不说。”
他相信钟应,只是怕钟应出事罢了,如果钟应不愿意说,那便不说,只要钟应没事就好。
他等钟应说的那天。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冷凝的气氛渐渐消散时,殿门猛的敞开,像是有人在外头用力推了一把似得。
明媚的光线铺展在昏沉的剑塔中,含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驱散了剑塔中的沉闷之气。
有人手臂撑着门框,背着天光,声音欢悦:“可算找到你们了!”
钟应眯了眯眼,待眼睛适应了光芒后,睁大了眸子,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
娃娃脸,道髻上插着洁净的鹤羽,腰间悬挂着酒葫芦,背着天青色仙剑……正是剑主钟岳。
“爹爹。”
两个字还没全部从舌尖念出,钟应就被一把搂住。
钟应差点儿被钟岳一把提起:“心肝儿子!爹找你找了半个月了,可算找到你了!”
钟应本想一把将人推开,因为这句话,手指停在了半空,将推的动作改为回拥。
即便钟应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也不由得想:幸好一切重来……
他还没有失去一切。
眼角余光暼到君不意,钟应分出一只手,小指偷偷勾住了君不意的一根手指头。
指腹下的皮肤细腻温暖,相触的手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钟应在心底补充:不止便宜爹爹和阿姐他们还在,自己还拐了一位大美人。
出了塔后,钟岳领着两个少年回了自己地盘,遗憾的表示,自己只把朝阳先生扎成漏斗,没来得及弄死就让他跑了,以后找到机会,会把朝阳先生弄死,为自己心肝儿子报仇的。
钟应撇了撇嘴,洛岭可不是那么好弄死的,不然也不会从五千年前活到现在,所以钟应表示他会亲自把人弄死,让便宜爹爹自己看着办。
父子俩歪了话题,就这点问题差点儿吵起来,被君不意清如冰雪的声音拉回了理智。
于是,钟应就把剑塔中遇到的一切,告诉钟岳,有被他遗漏的地方,君不意便会细心的出声补充。
当然,钟应略过了自己跟神君谈话的那一段,君不意体贴的没提。
钟岳神色渐渐凝重,吸了口冷气:“你们居然遇到了道祖和镇魔剑塔的魔头……”比起唤神君,钟岳更习惯喊魔头,“幸好道祖留下了一缕化身,不然你们两个小命难保。”
“爹,你没见过神君?”
钟岳摇了摇头:“你们落入剑塔后,我立刻开启剑塔去找你们,结果扑了个空,我从来没有在剑塔见过任何活人。”
思索了片刻,钟岳扶额:“我师父立过规矩,不许我踏入剑塔深处,他老人家的话,我不敢忤逆,就从来没去过,结果你们两个干了我都没干过的事……”
“这件事非同小可。”钟岳从躺椅上弹起来,“你们两个好好休息,我去找老院主商量商量。”
钟岳急匆匆离开后,钟应两个便回了摇光院。没多久,胖墩就领着秋时远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示自己好担心老大。
秋时远戳了戳他,提示他唇角的烤鸡油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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