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架上是一双穿旧的冰鞋,黑鞋银刃,一看就被爱护的很好。
“这些年为了你想学花滑,我跟你急过吵过。怎么拉你都拉不到正路上。可这回你退役了,我反倒觉得你这辈子真离不开冰刀了。”田顺花说。
“妈,我真的不滑了,我这个暑假出去打两个月工,新学期一开始就好好追文化课。”任珂道。
田顺花眉毛一挑道“别跟我犟。我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我还不了解。你看你这几天吃饭,高油高糖的一概不碰。昨天我翻出来你的冰鞋一看,分明是刚保养过。我是恨你练体育,可你这是死心退役的状态?”
任柯还要再辩,田顺花抬手止住。
“赶紧吃你的饭,我出去卖货去了。自己的路自己想清楚,别留遗憾。”说着她撑起桌子,微跛着走出门。
任柯抚过冰鞋,冰刃如月照秋霜,右鞋稍稍有点塌帮。
他缩了缩手。他是从地狱里侥幸爬出的恶鬼,只配咬牙扛起肩上的担子,承担起一个成年人该承担的东西。
任柯心道“只有傻子重来一回还往墙上撞。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孩子了。重生一次应该先保住这个家。至于花滑这种奢侈品,我不配再拥有。”
可是他的眼睛一直黏在冰鞋上离不开。
任柯叹了一口气。
罢了,就让我穿上老战友,去痛痛快快滑一次冰。我一直没机会站上真正的赛场。那就在梦最开始的地方,最后一次在冰上像鸟儿一样飞翔。。
月亮湖的芦苇丛就是冰迷,湖边青松做裁判。
用两世的热爱给自己一个交代,岂不快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开坑临近冬奥,献给我热爱了很多年的花样滑冰。
第002章
“傅笙那个没种的软蛋气死老子了!说好的夺冠大热门,家乡的骄傲呢。老子昨晚硬气了一回,连我老婆的裹脚布韩剧都没让看,专门等看升国旗奏国歌爽一把呢。结果滑的是什么j b玩意,跳跃也摔,不跳也摔。”一个光膀子大汉砸了一口酒,拍桌子说道。
“可不是,看网上做的那个平地摔表情包了吗?特逗。我上冰上溜一圈都不会平地摔跤。他吃着皇粮,拿着纳税人的钱,结果丢人丢到国际上。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对面的男子附和道。
“小笙,吃完了吧。快去把单买了,说好的要请老师吃饭,可不许逃单。”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说道。
“戴老师,避不开的。这几个月,全国上上下下都在骂我。总不能让我走到哪里,都把别人的嘴统统封上吧。那些话我都听习惯了,还是眼前的锅包肉要紧。惠民坊的锅包肉可是出自老国营饭店大厨之手。我之前请老师吃饭,只能看着这道菜流口水,沾都不能沾。现在我也不比赛了,正好吃个够。”那青年说道。
“你真打算不滑了?”老者停住了筷子,迟疑了半响说道。
“不滑了,硬撑着挣命也没什么意思。这个决定已经和队里通过气了,就差打退役申请。等风头过了再说吧。现在有点风吹草动就又是一场风波。”傅笙苦笑道。他将身体在椅背上瘫直,一颗晶莹剔透的玉坠在锁骨下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那老者叹了口气“老头子我在这行40多年,见过强手无数,你的刃跳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
“我的天赋好不好都已经这样了。您是真正的金牌教练,只是淡泊名利。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您。在我身上投入那么多心血,寄予了那么多希望,没能给您拿回一块世锦赛冠军。”
“可不是。”那老者佯怒道“你可得给我一个好苗子,赔给我。”
“一定一定。我以后晚上熬夜肝论文,白天到各个冰场溜达,给您找小天才去。”傅笙笑道。
说罢两人干了一片锅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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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笙送别了挂念已久的戴老师后,戴上耳机,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现在城市大拆大建,恨不得一天一个样。他已离开太多年,本该魂牵梦绕的家乡变得陌生,熟悉的街景早已不再。
他征战十载,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异乡人。
傅笙揉了揉酸胀的膝盖,卸下了刚刚一片豁达潇洒的面容。说实话,自从年初的世锦赛回来,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过整觉了。他一下机就逃也似的离开国家队,回Q大领了今年论文的开题任务。他不愿下楼,连实验室楼下的残雪都不愿意见。
他每次梦里都会回到冰场,随后惊醒。却再也没有资本回去了。
“刷——”傅笙猛地一激灵,全身的细胞都被唤醒。
那是,冰刃划过冰面的声音,是做摇滚步步伐独有的声音。
傅笙朝那声音望去,拨开郁郁葱葱的芦苇荡,是一片银盘似的大湖,一抹黑色的削长身影立于湖上。冰面上放着老式随身听,刺啦刺啦地放着。
那男孩向空旷的湖边四周致意,抬起雪白的小下巴,拗出做作地播音腔念道“各种观众,各位观众下午好。下面一位上场的选手是临江省的任柯。这位花滑大魔王已经纵横了两个时代,下面我们将迎来他的谢幕之战,能够解说这位传奇运动员的谢幕之战,是我作为一名花样滑冰解说员的荣幸。”
傅笙感兴趣地抬了抬眉。春风吹过,北国的湖水已然开化,冰层虽然够厚,但是变得湿滑,即使是专业的花样滑冰运动员,也很难在这样条件的冰面上发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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