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凌垂下眼帘。
如果兄长确是魔修,他应当如何?
雨势愈大。
雨水沿剑身而下,直至剑尖,汇成一滴坠落。
沈星丛见沈寒凌仅仅是望着他,再无动作。他后退一步,想要离开此地。
“下方。”
他听沈寒凌开口。
“亦有修士。”
“此乃反向。兄长这么逃下去,只会越逃越远。”
沈星丛逃离至今,为躲避追捕修士的确绕了不少弯路,甚至在同一处地方打转。
可为避免正面碰上,他只能如此。
“你的意思,”沈星丛笑了下,“是想叫我趁早束手就擒吗。”
沈寒凌:“……”
“可我不想。”
若是被抓,他清楚知道魔修会受何种待遇。关于灵狱之中,徒受拷打,不见天日。
皮肉之伤暂且不提。他最不能忍受,是瞧着昔日同门对自己出手。瞧见云琇师姐、余飞师兄、慕容师兄对他露出厌恶的面庞。
……还有兰谨先生。
先生那般憎恶魔修,知他身份以后,定然不会再同从前那般。
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当真身彻底暴露,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沈星丛抽了抽鼻子。
“无论花多长时间,我一定要逃走。”
沈寒凌没有回话。视线下移,落在眼前人长剑之上。
沈星丛微侧了下身子,想要避开注视。
“已经追来了。”
听见这话,沈星丛一愣。
“兄长既不出手杀人,又无丹药。灵力再多,也迟早会耗尽。”
因他们修士待在灵渊洲,便占据天然地理优势。哪怕是累了,也可立马换人歇息。
沈星丛:“那、那又如何。反正我不会放弃……”
“还有一法。”
沈寒凌走近一步。
因未察觉杀意,沈星丛没有动作。接着就觉手被握住,与剑柄一起。
身前人抬眼,映入眼帘一双冰冷的眸子。许是雨水缘故,似有波光闪烁。
“我助兄长逃走。”
音色依然冷冽。
沈星丛只觉手上力道加大,被牵着往上引。剑身被迫抵上身前人脖颈。
那人看着他,依旧面无表情。
“以我抵作人质,直到离开灵渊洲。”
“由我来帮助兄长。”
找到魔修了。
得来弟子传来讯息,林燃即刻准备动身。
这几日他一直待在林家运筹帷幄,统揽大局。他怕自己一离开,夫人又惹什么幺蛾子。
当时听了管事的话,他虽觉荒谬,但回家求证以后确认属实。因此立马将夫人关进房间,不许再插手此事。
他觉得,自己夫人一定是被那魔修所蛊,得了癔病。
只是这魔修踪迹既已寻得,为免节外生枝,此行他是不得不自己去了。因此唤来管事,叫其好生看着夫人。
管事嘴上应是,但仍是欲言又止。
林燃皱眉:“又怎么了?”
“是、是。”管事惴惴答道,“夫人自关进房内以后便不好好吃药,如今病症又加重了。我们劝了很多次,可夫人不听……”
林燃啧声:“带我去瞧瞧。”
管事连忙引路。
到了门前,林燃敲了两声,却无人回应。于是他径自推开,一眼瞧见自己夫人立于窗前,正遥望外方景色。
“给夫人关窗。”林燃道,“让夫人受凉了怎么办。”
丫鬟:“可、可夫人说屋里憋闷,想要透透气。”
林燃:“关窗。”
丫鬟只得依言去做,行至窗旁时小心翼翼:“夫人……”
林夫人倒没有为难下人,回头看去。
林燃这才瞧见,夫人脸色较几日前差上许多。他连忙去扶:“都让你好生休息了,这是作甚。”
“好生休息。”
林夫人唇色发白。
“我这是被你林燃宗主软禁,如何好生休息。”
林燃一顿。
他夫人向来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即使私下矛盾,也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他面子。
他越来越觉得,自家夫人是因那魔修中了蛊。
他表情也变得不太好看,挥手令仆从们退下。直到门合上:“你助那魔修逃走,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未因此事怪责,你还有何不满?”
林夫人咳嗽一声:“我现在就是后悔,不应听你那所谓的天道预言。将我儿带在身边好生培养,也不至于如今这般。”
“你儿?你还真当那魔种是你儿子?那魔头不过是借你腹出生的怪物,于你于我,都无半点干系!”
林夫人听了发笑。而笑过之后,咳嗽更加剧烈。五指紧紧扣住窗槛。
“我算是知道你为何如此决绝了。原来,你从未当萧霖是你我孩子。”
林燃看夫人病情严重,心中也是心疼。可一想及对方不喝药是为逼他,又不想示弱。
“他本就不是。”
林夫人连道几声“好”:“你若不认,那便不认。反正事已至此,萧霖也不可能认你我。”
“但从此往后,我不可能再帮你隐瞒。”
林燃闻言怔住。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我二十年前怀有一子。那孩子并未夭折,名唤萧霖。这是事实,我没什么可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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