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干什么?”
老汉连忙伸手制止。
容离狠狠瞪了一眼那老汉,眼眶微红, 将那具半腐半烂的尸体从尸堆上轻抬下,到地上放平。
这具尸体的脸和他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合, 无数次跌倒爬起, 他跑进这个人的怀里寻求安慰, 生病时喝着这个人一口一口喂给他的汤药, 依偎在她胸前,听着她的歌声入睡……
娘亲。
他似乎都快忘了这两个词该如何叫。
可他明明心中清楚, 母亲已经早在多年前就去世。
可是, 母亲临死前穿的衣服和这人一模一样, 就连手腕上, 他用狗尾巴草编成的手环,都和他送给她的那只一模一样……
容离百感交集,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看着母亲这般死去的惨状,全身几乎颤抖起来。
那推车的驼背老汉看着容离,‘嘿嘿’一笑,脸上表情半边诡异半边僵硬。
“你想要救活她么?”
容离猛然抬起头。
“你可知‘子夜彼岸花’?月圆之时,子夜时分,流觞河畔尸体之上开出的红色彼岸花可以复活任何你想要复活之人。”那老汉开口道。
顾一蔚听他这么一说,眼皮突兀一跳,直觉这人后面没好话,刚想制止,却见容离已经站起身,问他。“要如何才能得到那花?”
“只要……”
那老汉说了什么,顾一蔚没有听到,他突然感觉脑袋一阵钝疼,然后晕死了过去。
……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简朴的小船内,一旁,容离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他盘腿而坐,目光正幽幽地看向河面。在他身旁,静默躺着一具女尸。那女尸被容离脱下来的外裳盖住了,只露出带着伤痕的乌青脚踝,一双已经脏地看不清鞋面的布鞋。
顾一蔚盯着那具尸体半晌,才开口问: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记得自己和容离在吃烤鱼,然后遇到了一个古怪的老汉,随后,那老汉说了个什么‘子夜彼岸花’,他还未听清楚,就晕了过去……
“你突然晕了过去。”容离道。
顾一蔚眯了眯眼,有些疑惑,自己好端端地,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
“那老汉之后说了什么?”顾一蔚问。
“这条河对岸可以找到那种花。”容离道。
顾一蔚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再开口。他其实有很多想说,比如他身旁上的那名女子或许并不是他的娘亲,‘子夜彼岸花’这种东西可能只是个陷阱,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虚幻……
可迷心境中,对于容离来说,在这里面发生的才是最真实的。
而且,为了破境,他还必须得弄清楚容离内心的执念欲望是什么?所以,必须根据容离的行动以迷心境中出现的各种事件来判断……
顾一蔚右眼跳得厉害,老一辈人曾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然用这种通常只是因为疲劳休息不足而引起的眼部肌肉跳动的生理现象来提示未来十足迷信。但顾一蔚脑海里却一直萦绕着不好的预感。
容离此刻的表情有些琢磨不透,两人皆静默,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不久,船停到了岸边。
容离下了船,顾一蔚紧随其后。容离突然开口道:“师父,对你而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顾一蔚不假思索道:“你。”
容离一愣:“我说正经的。”
“我很正经。”顾一蔚道。
在这个世界上,拯救容离就是他最重要的事,因为救他就是救自己。所以说,最重要的他(同等于自己的小命)。
容离微微眯了眯眼,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这句话的真实性,于是再次开口问道:“为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你会愿意放弃一切么?”
顾一蔚侧头看向容离,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点了点头道:“会。”
容离目光更加深邃,流转在眸子的光芒变幻莫测,他顿住脚步,侧头深深看了一眼顾一蔚,眉头隆起,似乎有些纠结之意。
脚底是松软的泥土,前方是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草丛。带着淡淡河水腥气的风迎面吹来,容离脑海里再次想起顾一蔚晕倒前,那老汉说的话。
在来之前,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可是在刚刚的问话之中,他又改变了主意,变得犹豫不决。
容离目光从顾一蔚身上移开,落到前方靠岸处的那叶扁舟,随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悄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打开,捻出一点粉末,往地上一洒,同时念动了一句口诀。
就在这时,两人往前踏入一步,却突然像是踏入了某个结界之中,四周围的景象陡然间变幻。
不过眨眼间,面前一望无际浓密葱郁的草木变成了一个岩洞。鳞次栉比奇形怪状的各种岩石在诺大的洞中不规则地排列着,光滑的岩壁之上,连一星半点苔藓都不见,脚下的泥土更是连野草也未生一根。整个岩洞充斥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有风迎面吹来,这风的气息和外界带腥的风一模一样。容离指了指风吹过来的方向,淡淡开口道:
“前方应该有出口。”
顾一蔚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往那个方向走,应该就能走出去。”
于是,两人一路朝前。慢慢深入岩洞,四周的温度也在不断升高。岩洞越来越窄,最后几乎将将只能容纳一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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