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教廷山圣棺”几个字,祁以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原来如此……教廷山圣棺,真的不是什么正常人可以消受的地方。”
或者可以说,那里就是专门用来给教廷最高层的神职人员进行心里磨砺的场所。
名叫做“圣棺”,实际上是个封闭的石室。
首都奥灵格所独有的金属矿石雕琢而成的墙壁有着强大的干扰作用,懒惰会被放大成颓废,嫉妒会被放大成恨意,愉悦会被放大成狂喜,甚至连倦意也会被放大为不加节制的贪睡,只有心里秉持着平静的信念,才能够力挫这些干扰。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奇葩的地方,将一群灌了失魂药水的人放进去,基本上都变成了活死人,不要说思考了,恐怕连血液的流动都将变得缓慢不前。
因此当天被女巫的失魂药水暗算,又被大主教关在教廷山圣棺中的这些玩家,是绝不可能还能够保持清醒偷偷扮演法官的。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就算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也只能是真相。
唯一不受圣棺影响的,只有早早出局、下落不明的任图。
楼羽笙不过对法官使了诈,又根据这四年的记录反推了一下,便确定了法官的身份。
*
祁以南静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有很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许对楼羽笙来讲,这两个夜晚不过是眨眼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对他而言,却是真实消逝的四年。他在这四年中,摆脱了别人对他的偏见,给楼羽笙长达四年的“外出”编造好了理由,甚至又重操旧业,在奥灵格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忙于这些事情之中,四年的时间也不过弹指而过。
但是有两件事情却像是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并不因时间而发生任何变化。
其一,便是他对楼羽笙的感情,在那个疯狂的午后,他其实并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对这个死对头的情.欲是突然的兴致,还是别的什么躁动——但是四年,却足够他自己深刻而清醒地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喜欢楼羽笙。
甚至……甚至还有可能,比喜欢还要更进一步。
他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如何来的如此剧烈,但是这件非理性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让他反感。他从死对头的心情,从带着一丝觊觎的对抗,再到心湖被撩乱的动心,最后承认,这一系列的过程对他而言似乎是早已驾轻就熟的事情。
海德帝国的生活,一旦习惯了,便是无比单调的。
对祁以南而言,如果说记挂着楼羽笙的心情是四年中的阳光养分,那么任图的下落不明——事实上游戏中的玩家们早已默认他死了——便是让他永远保持警惕和清醒的暗影。
他几乎是每一年,都会去任图的“墓地”前停驻一会儿。倒不是有多铁多深的交情,他只是想提醒自己,曾经做过这么一件错事,而危险,还会降临。
然而现在楼羽笙把证据摊在他面前,告诉他心怀愧意整整四年的人,根本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太讽刺了。
祁以南抹了把脸:“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奥灵格这座城市。”楼羽笙顿了顿,看向书房的门口,“或者说,是因为一位居住在奥灵格的人。”
书房的门留了一道缝,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正站在劳尔主教的书房门口,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着听了多久。
她一身灰白色的修女服,见楼羽笙望过来,连忙习惯性地行了个礼,那是神职人员在面对教皇时才会行的最高级的礼仪,但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楼羽笙现在的大主教身份,叩礼做到一半改成了次一等的弯腰,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没办法,在她的概念里,劳尔从来就不是安分的红衣大主教,他早已经是教皇了。
楼羽笙对她扬起嘴角:“艾莉,你来了。”
在这一局中,抽到修女身份的艾莉似乎表情变得复杂了许多,她轻轻点了点头,嘴唇微动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祁以南不解地看了看这个自己上一局的“秘密情侣”,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任图做的这些事情,是为了艾莉?可是就算……就算艾莉位于杀戮名单最末位的位置,她也不一定是完全安全的啊?”
艾莉的眼中漫起一缕惆怅,她叹了口气:“对我来讲,没有什么安不安全,回到这个地方,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她话中的字眼被祁以南敏锐地捕捉住:“你刚才说……回到?”
艾莉看见祁以南踟躇的模样,终于绽开了进门之后第一个浅笑,她没有想到,一直被自己崇拜的男人脸上也会露出这样可爱而生动的表情。她总觉得,在这四年里一直板着个冷脸,堪称如丧考妣的伊万先生,哦不对,应该叫他祁先生,自从劳尔主教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过去的他看到自己,可是连一句话都懒得主动说。
艾莉笑着说:“是的,你还记不记得在第一局时,我的裁缝铺叫做‘艾莉裁缝铺’,而其他所有人,并没有这种冠名,只是笼统的职业设定而已;在这一局,同样地,修道院的全称其实是‘艾莉文森联合修道院’,这其中的原因……”
她顿了顿:“因为我,本来就来自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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