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推门走进来的屈主任正是精神鉴定中心的那位鉴定医师,也正是这个人在对楼羽笙做了一系列堪比非人折磨的检查后,判断这个危险的第十人格必须要进恶窟与社会隔离。他不怒自威的模样不难让人联想到严谨又因为病人的精神疾病忧国忧民的心理学家。
“怎么回事?祁院长,我和你说的有那么难办吗?”果不其然,屈主任对阿莱的“捕捉失败”似乎十分不满,根本不掩饰自己对祁以南的负面情绪。
祁以南没搭理他,只挨个把楼羽笙身上的刑具给解了下来,边解他还边无声地自嘲: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听他的建议把人绑的和粽子似的这么久。
楼羽笙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地主老爷似的任由他帮自己解开所有禁.锢,末了还伸了个懒腰,揉着被磨得发红的手腕撇撇嘴,斜了他一眼:“我也这么觉得。”
——立刻就被背朝着屈主任的祁以南甩了个冷笑:赶紧滚。
屈主任不知道这是楼羽笙百玩不厌的读唇语游戏,虽然声音不大,还是警觉地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楼羽笙被打断了唇语游戏也不恼,顺着自己的竿子找路往下爬,表情自然的不得了:“我刚才说,我也觉得屈主任您说的太有道理了!哎,祁院长最近的工作态度让人很失望,原本对工作这么认真的人怎么会做出玩忽职守的事情呢?我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他那种恨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太过情真意切,让屈主任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力,眼神也微妙了起来:“哦?祁院长他怎么了?据我所知,祁院长一向很兢兢业业的。”
“那也要看敬业在什么方面啊!”楼羽笙皱着眉头便打断了屈主任的话,“之前组织的那个才艺展示活动,大家都在说,祁院长要表演读心术、催眠术什么的,结果最后根本是个幌子,就为了调动所有人参与活动的积极性罢了。还有人说,催眠术这种,根本都是托,院长其实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托。”
屈主任的眼镜上微微反光:“催眠确实存在,不过那可是很危险的。”
“能有多危险?”楼羽笙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危险到我可以挖出一个人所有的底细、过往。”
楼羽笙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你说所有的过往?你是说……你能做真正的催眠?”
屈主任点点头:“催眠的过程其实就是不断的寻找,你身上的许多困惑如果需要解答、但自己又无法回答,那么催眠可能就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你想尝试,我可以帮你……毕竟我这方面应该比祁院长更专业吧?”说着他看着祁以南耸了耸肩。
楼羽笙沉吟了片刻,半推半就地点点头:“我想……可能不得不尝试一下。但我需要三天时间做心里准备。”
屈主任推了下眼镜:“当然可以。”
三天,也就是等一下的事情。
只要等一下,他就能知道所有的细节了,二十年都有耐心等,不在乎多等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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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开始了仪式感极强的催眠治疗。
虽然祁以南像是一个电灯泡似的非要站在屈主任旁边“观摩学习”,但屈主任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打扰。
“现在,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不断往下沉。但是同时身体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屈主任天生就有着醇厚又让人安心的音色,平时刻意板起脸梗着脖子说话还不是很明显,眼下表情放松的时候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样的声调所营造出的平和感。
他眼睛盯着楼羽笙的一举一动,然后眼睛慢慢闭上,声音也变得字字有力:“现在,你已经沉到了最深处的水底。跟随着我说话的速度,不要着急,慢慢张开眼睛……”他已经进入了催眠的关键部分,但语速却没有一点紊乱。
楼羽笙随着他的声音慢慢张开了眼睛,眼神似乎失了焦距,不再像之前那么有神。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楼羽笙的嘴唇小幅度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出来。
屈主任不由得有点心急地又重复了一般:“告诉我现在你眼前看到的。”
“黑,好黑,我什么都看不到……”似乎经过了最艰难的努力,楼羽笙突然用手章摸了摸桌面,继续说道,“镜子……这里有面镜子。”
这样进入催眠状态的画面让屈主任的呼吸也屏住了。
楼羽笙像是盲人一样,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桌面,像是想要寻找出口一样的动作,很自然就让人联想到他儿时被绑架的经历,难道这是陷入了那时候的回忆?
突然,楼羽笙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似的,出乎屈主任意料的,他慢慢向前倾身,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凉冰冰的桌面上。
“——你在找我吗?”
下一瞬间,一道语气突变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让身为催眠实施者的屈主任脑袋里“嗡”地开始乱响,短暂性耳鸣了片刻。
随即他眼前的实木桌子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有无数亮棕色的水珠从上面滚过。这诡异的一幕充斥着他的视野,好像牢牢黏在了视网膜上面。
很快,水珠渐渐变得清澈,这样颜色逆向转变的过程就好像实木桌子上的木头棕色被快速地脱去了一般,最终澄清的水流从上面暴雨一般划过,逐渐填满了所有水流间的空隙,让整张桌子好像一面平整的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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