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根本就无法听得真切, 在祁以南正在努力分辨的时候,那个穿胸人已经蹚着海浪上了岸。
离得近了, 震得人耳朵疼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祁以南这才能够好好观察这个“大妖怪”。
穿胸人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就像是被人胡乱踩了一通的鸡毛掸子,又长又蓬松, 还被染成了或黄或紫的斑斓彩色。
与他这奇异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上所穿的衣服,由于穿胸人整个胸前存在着一个尺寸巨大的空洞,如果穿正常的衣服,胸前就会难看地塌下去一大片,于是穿胸人便干脆把这个大洞坦然露出来,在制作衣服的时候把前后襟都用带测量尺的刀具裁出两个一样大小的圆洞。
衣服样式虽然普通,但是他们的身体构造就是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地方,只是穿胸人不知道存在多久了,种族的习性已经让他们忘记了羞赧或是不好意思,在白日里也坦然露着大洞,就好像它只是一个寻常的耳洞一样。
等到穿胸人撩起头发的时候,祁以南才从略显纤柔的长相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不是“他”,而是个“她”。
这个穿胸人的脸上被海边的太阳晒得发红,海水蒸干后残留下的盐粒覆盖在她的脸颊上,却显得她和人类没什么区别的长相多了几分乡土气息,更显得面容年轻。
她一撩起头发,就冲着祁以南笑,还忙不迭地把蓬松杂乱的头发往耳朵后面别。
接着她伸手在那蓬乱无章的头发里面找了一会儿,像是爆炸版海藻的头发里看上去就是个很能藏东西的地方。
没过多久,还真被她从乱蓬蓬的头发里掏出了个贝壳,就像是从鸟窝里刚掏出来了鸟.蛋一样呵了口气,往自己头发上蹭了蹭那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的贝壳,原本仿佛一个行走的鸡毛掸子的头发瞬间变得丝滑柔顺,脸颊两侧的短毛还带着点少女感的羊毛卷。
少年楼羽笙一看到穿胸人对着祁以南笑得异常甜美的笑脸,脸一下子就阴了下来,直接就凶巴巴地瞪了过去,还把一脸状况外的祁小少爷拉到了自己身后。
小九五是知道的,这个看不出准确年纪的穿胸人也没有比他们大多少岁,但是他自己天赋极高、平日里又爱板着脸,做事情十分老成,很少做出符合年龄的少年气举动。
不管是在祁以南,还是在流波山熟悉的“人”面前,这样难以掩饰内心深处小心思的动作还是头一次。
那穿胸人脸上过分刻意的笑容好歹收回去了一些,她张着嘴动了动,声音却是从胸口空洞中穿出的风声。
“小子,你挡人家做什么?”她看都懒得看小九五一眼,“你这张脸我已经看烦了,好不容易看到个细皮嫩肉的小帅哥,你别杵着挡路呀。”
祁以南:“……”她加上的这个细皮嫩肉,让人想要放下警惕心都没办法。
少年楼羽笙更加明显地白了她一眼,理都没理,反而回头对祁以南说道:“你别看她,她这个人一看就不正经,而且被她看上的可都没有好下场。”
说着他就拍了拍腰上别的口袋里那只鱼鹰,在小九五能让怨魔乖巧如石子儿的淫.威下,显然这小怪物也被治的服服帖帖。他刚拍到袋子,那只既像是鱼又像是鹰的怪物便听话地出了声,只是传出来的竟然是类似人类男子的呻.吟声!
“它的声音……怎么好像和之前不一样?”
祁以南惊讶地看着他腰间的口袋,他记得之前这只鱼鹰的哭声分明是类似于小婴儿抽泣的嘤嘤声,现在却变成了成年男人压.抑又带一点哭腔的喘.息。
饶是祁小少爷再见多识广,都脸色古怪,乍一听有种自己走错深夜付费频道的感觉。
小九五对此却是见怪不怪,只是在祁小少爷拉着自己衣袖的时候心情变好了一些,便解释道:“因为鱼鹰本来就是穿胸人的伴生兽,察觉到自己的主人在附近,自然就会激动起来了。”
祁以南挑眉看他:“……激动?是我想歪的那个意思吗?”
两人讨论着的时候,那被小九五困在口袋里的鱼鹰喘的更快更欢了,显然是不在乎还有外人在了,顿时让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一言难尽。
少年楼羽笙说道:“嗯,他原本其实是人类,因为穿胸人不止居住在流波山,偶尔还会出没在其它沿海的渔村附近,一些和穿胸人族群居住在一起的人类会把年轻好看的穿胸人奉为尊者……虽说不一定所有爱上尊者的人类男性都是悲剧……”
他着穿胸人的方向:“……但只要是被她看上,从而被迷惑的人类男性,无一例外都会抛弃自己人类的身份,变成和穿胸人伴生而活的鱼鹰,只为了每天和穿胸人在一起。”
祁以南回想穿胸人刚才没梳头时那像是鸡毛掸子一样的“日常发型”,对于审美理解的巨大落差,让他露出不太能理解的死机表情。
不过祁以南也不想试图理解了,他转移话题道:“那它为什么会这样……浮夸呢?”他顿了顿,还是用了个比较中性的词汇。
少年楼羽笙不顾穿胸人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年散去阴沉之后的表情正如冬雪初霁,舒展的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好看。
“你是不知道穿胸人他们族群里的尊者是什么待遇。当穿胸人出门的时候,族中的尊者会由两个仆人合力抬起。具体做法是用一根长木棍穿过尊者胸前的大洞,像起轿子一样抬起尊者。反正,浮夸的不得了,所以啊,这叫有样学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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