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闻初说。
他全身上下都绑着绷带,还在慢慢往外渗着血。
说不疼是假的,身上的疼痛虽然没有当时那么明显,但就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身上,不停歇地这来一下那来一下。
宋白枫很明显是想说些什么, 但闻初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
闻初动了动胳膊,想把宋白枫的手从自己脸上扒下去。
但他手上没什么力气, 宋白枫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动。
宋白枫的手掌温热,像是给眼上蒙了一层飘飘的雾。
闻初知道宋白枫在看他, 这道视线格外专注, 自己仿佛是被剖开了来看, 有些灼人。
半张脸被盖住, 唇瓣独自空荡荡的露在外面。视线扫过去似乎就能燃起滚烫的温度。
闻初主动开口问道:“我身上没少什么零件吧。”按照当时那个情形, 他觉得自己缺胳膊少腿的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说什么傻话?”宋白枫皱着眉, 抚了下他的唇角后放下了手, 一同别开脸。
闻初已经适应过来灯光了, 他看着宋白枫的侧脸,衣服有些褶皱, 眼下一片青紫,脸上写着满满的疲惫。
这还是闻初第一次见宋白枫这副模样。
他想起了当时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清冷的雨夜里, 宋白枫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 身上散着似有若无的薄荷味清香, 还带着似乎要和雨水融为一体的凉。
“我睡了多久?”闻初问。
“很久。”宋白枫转过身看着他,眼里似乎滚动着浓浓的情绪。
闻初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他移开视线,顿了顿问:“是自由军做的吗?”
宋白枫眉毛蹙得更深,他“嗯”了一声,一边按着旁边的按钮把闻初身下的床板增加一些角度,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一边解释道:“他们在司机去接你的时候劫持了车辆,换了人,那些人原本是想把你带去别的地方,但是被发觉异样后选择同归于尽。”
他仅仅是把这些说一遍,便觉得胸口有些闷。宋白枫握紧了自己的手,平稳有些乱的呼吸,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样,只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着,若是闻初当时反应再慢一些,那现在……
宋白枫便觉得一阵后怕。
闻初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白枫说:“当时去山脚下救你的时候,自由军就藏在暗处,我们……”
闻初心里一紧,打断他的话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宋白枫愣了一下,随机轻笑出声,脸上的阴霾没了大半,他坐得离闻初更近了些,伸手摸了摸闻初的头发,动作轻柔,眼角弯弯:“看来没白养,还知道疼人了。”
闻初晃了晃头发,试图把宋白枫的手晃下去,这人今天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
“没受伤,”宋白枫轻轻顺着闻初的柔软的发丝,“当时把你带走的时候设备检测到了他们的位置,我们人多,把对方一网打尽了。”
闻初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宋白枫,带着笑说:“看来我没白掉下去。”
“别这样说,”宋白枫叹口气,语气带着满满的无奈和心疼,他手上微微用力,扣着闻初的后脑往前靠了一些,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呼吸交错,“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宋白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以为早就看惯了生死离别,看待鲜血就像是白开水那样平常。
但是当时看到满身是伤的闻初时,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灵魂深处仿佛是被什么狠狠敲打着,泛起锥心的疼。
大概是后遗症,他总想碰一碰闻初,或者离得更近些,确定他好好的在这里,那颗一直都不安分的心才能稍微放回去一些。
但理智却又告诉他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宋白枫再一次矛盾了。
这种感觉太怪了……
闻初握着被角的手微蜷,他对这个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骤然缩近的距离让他一下子乱了分寸,十分不适应。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宋白枫已经站起了身,闻初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自由军还没审问完,我得再过去一趟。”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柄上,动作忽然停下来,看向闻初:“忘了告诉你,上次的考试拿了第一。”宋白枫夸奖道:“干得不错。”
闻初还没来得及细问,宋白枫已经走了出去。他靠在背后柔软的枕头上,心里对自己一阵自豪,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啊,那必须是第一。
这段时间闻初一直住在医院里,宋白枫当时因为在闻初昏迷时没离开,又放心不下,就把自己所有的工作都往后推了,现在再不回去该有人闹了。
外加自由军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后面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宋白枫去收拾。而原本一直和宋白枫不对付的那些人现在也逐渐松了口。
各种战略和规划都要重新部署。以至于闻初在养病的时候很难见到人的影子。
不过闻初也不在意。
但令人愁苦的是,病房外面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守卫,就连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要走好几个程序。对于进来的医生护士也要经过层层排查,防止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闻初实在觉得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他自己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在这里都快被闷死了。
但是每次和宋白枫说这件事要稍微放松戒备的时候,那人却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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