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司马曜乃是王坦之和谢安,一力扶持才能身登大宝,但是当惯皇帝者,早就听惯了周遭小人的阿谀奉承之词,又有几人能听得惯逆耳忠言,司马曜近年来,对太原王氏也好,琅琊王氏也好,陈郡谢氏也罢,都颇多猜忌。
皇帝的喜怒无常,朝令夕改,让符潼立感头大如斗,他对司马曜的善变诡谲本就深有戒备,无论司马曜说什么,在符潼心里必定只肯信上三四分,现在更是对他的“金口玉言”大打折扣,不肯轻信。
符潼说道:“陛下,能在京畿眼皮底下行此恶行,非三点不可得!”
司马曜脸现思考神色,问道:“哦?是哪三点,谢卿说来!”
符潼不慌不忙,从容回道:“第一就是要拥有这样强悍的实力,匈奴使团内高手众多,岂是一般人可以诛杀殆尽。而拥有这般实力的人,建康城中从来就不少。”
符潼语意讳莫如深,剑指乌衣巷中诸豪门世家,乃至司马氏王族,甚至是皇帝本人。
他继续说道:“第二就是要有精确的情报,并且深悉建康城外周遭环境。匈奴使团在城外百里内被灭,对方必是能掌握使团全盘路线行止才可做到。”
“ 第三就是要有足够的理由。赫连勃勃此人暴虐成性,麾下匈奴武士,即便是在胡人中,也已战阵之上,毫不惜命而著称,没有理由,为何要与赫连勃勃结下如此死仇?”
一番言论,有理有据,听得司马曜连连点头,逐渐露出信而不疑的神色,追问道:“那依谢卿看,究竟是何人所为?”
符潼摊手苦笑道:“臣不知!臣若知是谁,早已把此人绑缚在陛下阶前,也不用在此长篇大论的凭空揣测了!”
突然听得一人朗声说道:“谢帅不知,末将却是知晓。诸位苦苦相逼,想把脏水都泼向谢帅身上,是打量我们北府军无人了么?”
门外走进来一人,一身风尘仆仆之色,却依然给人一种霸气十足,雄伟如山的感觉。此刻挺直虎躯,更似久经风霜的松柏般挺拔轩昂,而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粗狂豪迈中,还透出一种说不尽的文秀之气,身高与符潼和慕容鸿相若,身材健硕扎实,偏偏指掌修长灵活,一身墨绿色武士服,外罩同色披风,脚踏鹿皮战靴,头上轻挽英雄髻,薄纱小冠,细看会发现竟然是累金丝攒成,奢华贵重,黑发在太极殿耀灿烛火的映照下闪闪生辉,光彩夺目。
文秀的气质,其实主要源于他异常独特的面相,白净无须,修长入鬓的凤目微微眯起,目光便似利刃般,身上虽然未带任何兵刃,可是举手投足见能给人很深的压迫感,使人感受到他体内蕴含着惊人的爆炸力。
这人本身就是一把名器,极具危险性和杀伤力,形成了独特的摄人的妖异魅力。
符潼抬眼望去,却是一脸喜色,扬声说道:“道坚,你回来了!”
作话:
铛铛铛铛~男三出场啦,就问慕容你怕不怕~
今天还有两章,晚上十二点之前发~
看在这么勤劳的份上,有没有海星呢?
第47章
此人正是北府兵中仅次于谢玄的二号人物,雁门太守刘羲之孙,征虏将军刘建之子,龙骧将军彭城刘牢之。
刘牢之先向司马曜施礼,再走向符潼,单膝跪地向主帅施以军礼,目光柔和的看着符潼说道:“末将远在京口,一直惦记郎主,高衡回来之后,言道郎主大难不死,得以康复,牢之遂奏请中枢回京述职。”
符潼知道这是故友麾下最为功勋卓著的战将,上来一步,虚扶他起身,轻拍刘牢之肩膀笑道:“劳道坚惦念,我已大好啦!你既来了,便别回营中居住,宴会后随我回谢府暂住便是。”
慕容鸿看符潼对这人和颜悦色,笑语盈盈,不禁心内发酸,而慕容邵轻轻交换了一个眼神,
司马曜早就已经是一个毫无雄心壮志的君主,耽于深宫之中奢华糜烂的生活,年少登基时曾发誓要中兴社稷之心,早已经被风花雪月和安逸的享乐生活消磨殆尽,就连皇权,也被皇亲国戚,世家门阀以及內侍阉奴瓜分干净。
现在诸胡联军剑指建康,枕兵达旦,早就让这个落寞昏聩的年轻君主胆寒,以至进退失据。他一方面不满如今君主国相相持的政治局面,一方面有全然依赖王谢的势力维持朝堂平衡。
他看似专横跋扈,实际上并无实权,看似坚强,实际上莫名其妙的脆弱,对外表现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其实却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兼且睚眦必报,喜怒无常,毫无人君风范。
刘牢之手握重兵,又是勋贵出身,父祖曾舍命搭救过先帝于乱兵之中,司马曜虽然恼恨刘牢之不等通报就直闯太极殿插言,却不得不摆出惊喜表情安抚这军中悍勇的大将,温声说道:
“刘将军远来劳苦,朕并未有为难谢卿之心,只是本是三国使团同临建康,如今却有一使团全军覆没在建康城外,朕也只是垂问于谢卿,并无他意。”
刘牢之有转头向郑讷说道:“荥阳郑氏子?你既然想比武助兴,不如刘牢之向郑先生讨教几招?”
符潼说道:“比什么?雅集之日近了,倒是再比不迟,道坚随我回去坐吧。”
见符潼如此说,众人纷纷回道自己席中坐好,符潼本是一人独坐,早有宫中侍女在他席位之侧为刘牢之安放坐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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