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变得一片昏然。
“你怎么了?”直到过了整整一分钟,温齐铭才意识到了身旁神色木然、不断翻动书籍的妻子有些不对劲,“灵灵?温灵?你怎么——啊!!”
温灵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在他的大叫声中一头向前栽倒,整个人从座位上摔了出去。
冬季才会戴的厚帽子从她头上滑了下来,露出了她那双不属于人类的耳朵,于是车厢里有人开始叫道:“我的天,人鱼?”
南廷在听到“乱”的时候就已经抬起头来。但等他意识到温灵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一切都晚了。
闻缜是最后才回过头去的。在此之前,他一直朝向南廷、背对着所有人站立在地铁的角落里。
他也一眼就看到了温灵拿在手里的书,立刻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把那本书扯了下来,然后才问:“这是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从刚开始就被放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温齐铭语无伦次道。
一旁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上一站有个人下车,把它留在这里的。”
闻缜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又是他们。”他说。
车厢里的有人开始尖叫,因为血开始从温灵的身体里流出来。而温灵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靠在地铁门口,用力抓住一旁的扶手,拼命地不让自己倒下去。血从不断地她的耳朵里涌了出来。温齐铭惊慌失措地用手去捂她的耳朵,但接着那些鲜红的液体又从她的眼睛、鼻子和嘴角流出来。
“温灵!”他大叫,“温灵!!”
南廷坐在自己的便携箱里,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见温灵终于脱力,一下从温齐铭怀里滑落下去,歪坐在小小的角落里。她摔得很重,痛苦地叫了一声,接着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更多的血从她的身下流了出来。
温灵低头,一下哭出声来。
“宝宝……”她像是被疼醒了,终于发出了清晰的字音,一张口就有血从嘴角流下,和眼泪混在一起,落在她爱人的手背上,“宝宝……”
南廷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闻缜的衣角。
“闻缜!”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你救救她,可以吗……”
按理来说,他不应当去关心旁人的死亡。可他们刚刚还送了他绘本,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死亡。
可他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会杀人,这是他出生的时候就被赋予的能力。如果他愿意,或许他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会掩盖自己手段的谋杀大师。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救人。
闻缜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温齐铭如梦初醒。他转过身来,一只手扶着温灵,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也想像南廷一样抓住闻缜的衣角,但最终又缩了回去。
他扶着地面,一下跪倒:“你能救她对不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温灵!”
“别着急。”南廷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会有办法的。”
他会有办法的,对吗?
南廷侧过头去。
闻缜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南廷无法从上面看出他所做的任何决定。
闻缜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他甚至连自己都不太关心。
可这句常常写在资料上的话在他心底刚一浮现,闻缜就朝温灵走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手里拿着一枚胶囊。
那是他前几天刚刚在自由号上买下来的东西,准备用来治疗南廷的失声。
“只有这个。”他平静道,“我一般不带类似的东西出门。”
南廷想也没想:“你先救救她……”
闻缜捏住温灵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把那枚修复胶囊塞了进去。温灵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只是嘴唇蠕动,闻缜又只好强迫她把药咽下去。
温齐铭死死地盯着闻缜的手,似乎在期盼着奇迹发生。在此刻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神明,而他除了跪倒在地祈求神明垂怜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温灵最终把胶囊吞了下去。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又过了半分钟,那些微的颤动也平静了下来。
闻缜探了探她的颈侧,从她面前站起。
车厢里一片肃静。每个人的视线都在闻缜和温灵之间来回移动。
闻缜的手上满是鲜血,是在他扶着温灵的头的时候沾上的。他伸手过来,似乎想碰一碰南廷,但又忍住了。
“我不太会救人。”最后他说。
南廷盯着温灵:“她……”
“死了。”闻缜的语气毫无波澜,“南廷,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闻缜很少这样严肃地叫他的名字。
南廷觉得眼前的这个闻缜似乎有哪里和以前不太一样。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他忽然想起姚曼走以前留下的祝福,“希望你能活得更像个人”。
这才明白过来,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不太像是人类。
“走吧。”闻缜又说了一次。
他把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用干净的手去扶南廷。地铁到达了站台,停下。门正常地开启又合拢,其他车厢的乘客形色匆忙地上下。世界并没有因为温灵的死亡而发生太多改变。
闻缜没有从正常的出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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