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廷稍微有些不满:“怎么了?”
“到水箱里去干什么。”
“嗯……”南廷停顿了一下,掩盖了心底的不自在,“热。”
他说的是天气,但闻缜抬眼看了看他:“还没好吗?”
“?”
“病。”
南廷:“……”
他心里清楚那根本不是病,顿时卡壳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声“好了吧”。
闻缜根本懒得揭穿他。
前几天还格外患得患失地问他“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今天又开始满口谎言,要不是他用那种带了点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己早就……
也没什么。
闻缜收回多余的心思,看着被他从水箱上拽下来后就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出神的南廷,想。
“那就别再到水箱里去了。”他说。
“为什么?”
“因为想让你陪着我。”
南廷不解:“在水箱里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
南廷在真心求问,闻缜却伸出手来,拦在他的身前,然后把他拖到了自己身边来。
“这样一伸手就可以抱到你。”他说。
南廷愣了一下。
他愣神的时候,那双手从他身前收回去了。于是南廷又愣了一下,侧过去悄悄看了眼对方。闻缜依然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笑,让他莫名其妙地心中一凛。
“……噢。”
好像很有道理,好像又没有道理。
南廷又想了一会,实在理解不了对方的想法,索性放弃了,安安稳稳地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手里抱着抱枕,继续对着空气发呆。
自从那天发烧以后,或者说,自从241来过之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了一股难言的情绪之中。
南廷彻底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是傍晚。闻缜问他想吃什么,他随口说了,然后闻缜就进了厨房,留他一个人在客厅里。
他只坐了一小会就开始觉得不舒服,心里空荡荡的,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厨房,看见闻缜的身影之后,才稍微好受一点。
其实他明白自己在不安什么。无非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必须离开。
在241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之前。
这个决定是自然而然浮现在他心中的。没有为什么,不需要为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在害怕。
南廷明白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么走得越早越好。241很可能就在附近,她随时都有可能不守承诺地出现。
但想要当着闻缜的面离开并非易事。之后的好几个白天他都在玻璃房里游荡,漫无目的地走过每个房间,像是要寻找什么,但大脑似乎停止了思考,只是驱使着他机械地在房间里行走。
最后南廷被闻缜书房里的一叠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最上面的一张很眼熟,是之前他和对方合拍的那张,照片上的他扬着嘴角笑得很开心,两个人一上一下地挤在小小的取景框里。
闻缜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了,放在了这里。
南廷盯着合照看了一会,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然后鬼使神差地,他将这张照片从那叠照片里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蹑手蹑脚、做贼似的从书房里离开了。
——今晚离开的时候,他想带走它。
然而当天晚上,南廷是在燥热不安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后,迷迷糊糊地瞪了一会天花板,然后整个人猛地一僵,彻底清醒了过来。
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说,完了。
他打定主意要在半夜偷偷离开,但在此之前,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而他刚一从床上坐起,头就开始一阵阵的发晕——
先前离开他的发热症状又回来了,并且比上一次更加来势汹汹。南廷挣扎着想要下床,没想到刚走了一步腿上就一软,整个人差点朝前栽倒,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东西时又碰翻了什么,噼里啪啦扫了一地都是。
动静这么大,闻缜必然已经醒了。
南廷绝望地想到。
但比起这个,更令他绝望的是他的身体。
之前的发热大概只是个警告,就像人类生重病前身体发出微弱的疼痛信号一般。
他没有放在心上,还天真地以为所谓的“分化期”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南廷又强撑着朝前走了两步。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身体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不安又难耐的情绪在心底不断发酵。本能想要驱使他做些什么,可他心底一片茫然。
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南廷已经止不住地开始喘气。他扶住门框,低头停了一会,又转头向着闻缜所在的房间看去。
接着,瞬间清醒了过来。
——房间里是空的。
闻缜不在家里。
这是他绝佳的逃走机会。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南廷咬了咬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脑海中一片混沌,只知道自己要朝前走、离开这里。分化期的症状越来越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难受,像是被丢进了火里焚烧,火舌顺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向上,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你要去哪里?”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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