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说:“再见。”
闻缜最先回过神来。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南廷!”
他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妄图把南廷重新拉回自己身旁。可他遭遇了抵抗——南廷抬起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力道不大,并没有真心想要通过武力来阻止他。但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
闻缜被他挡在一臂之外。
他喘着气,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问:“你非要这样不可吗?”
南廷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依然在笑,闻缜忽然间不合时宜地想他这样真的很美,颓然又放纵,像一束正在燃烧自己生命的绚烂焰火。
“这是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走。请你……不要插手,可以吗?”
南廷顿了顿,没有等待闻缜的回答。他又轻声说一次:“再见。”
闻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在和谁道别。
“嗤……”池呆呆地看着他们,半晌,嘴里忽然发出古怪的声音来。
接着,他睁大了眼睛,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
“小……小人鱼?”池笑得断断续续,形象全无,正伸手捧着自己的肚子,“哈,你要……杀我?我没看错吧,你真的想杀了我?”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杀我吗?你知道有几个人做到了吗?——没有一个人!!”
“我父亲想杀了我,我曾经的朋友想杀了我,我的亲生弟弟也想杀了我……他现在就站在你的身后!小人鱼,你不妨回过头去问问他,为什么事到如今我还站在这里、好端端地活着!”
“——因为他根本做不到!”
池几近癫狂地大笑,血丝布满了那双素来冰冷的深黑色眼瞳。和他的弟弟一模一样、继承自他们父亲的眼瞳,就像是他们一脉相承的罪孽的象征。
“可以,你当然可以选择对我动手。”他的语气已然降到了冰点。
“但死的人会是你。”
南廷没有动。他只是不再笑了,因为笑容的效力已经过去。但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忽然发狂的人。
背后的闻缜眉头愈发蹙紧。
那只手依然坚定地挡在他的身前,也依然没有用上太多的力气。
像是在给予他一个选择权。
一秒,两秒。
他放手了。
他当然可以选择现在上前拽住对方,将南廷从永劫不复的深渊前拖拽回来。他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他知道南廷永远不会对他动手。
可他注定要在这一刻放手。
池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片刻后,他又重新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扭曲地指着闻缜:“怎么,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你不是号称自己很爱他吗,还是说你怕自己也跟着去死?——唔,差点忘了,以前你妈跳崖自杀的时候,你不是也根本没去阻拦她——”
“闭嘴。”
说话的人却是南廷。
他毫无征兆地动了,五指张开,直指那个正滔滔不绝的人。
池的目光一瞬变得凛冽。
命运即将到来,南廷却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紧张。
他即将出手,然而,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的余光却突然看见,始终站在池背后、低着头的241不知何时正看着自己,极其轻微地摇了下头。
眼泪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的眼眶似乎一哭就会变红。南廷想到了他们最后在基地里见面的那一次。
那时候她擦干眼泪,然后对他说,我只是想你活着回来。
南廷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只一瞬后,那只手还是伸了出去,对准池系着领带的脖颈上重重一划——
一声惨叫响起。
“南廷!!”
南廷闭上眼,撑在闻缜胸口处的那只手松了力道。
他坦然迎接他的一切命运。
闻缜推开他的手,一下将他抱进怀中。
时隔多年,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又一次击中了他。闻缜双手发抖地去摸南廷的脖颈处,脑海里只剩下大片的空白,片刻后,动作却又顿住。
他抬起头来。
“……江杭?”
江杭站在池的身后,安静地对他们微笑。一把刀正插在她心脏的位置上。
血正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染红了她那条像是要盛装出席的白色礼裙。她像一株绽放在死亡中的曼陀罗。
南廷听见闻缜的声音,有些困惑地睁开了眼。
预想中的任何疼痛都没有到来。只有背后的人心跳飞快、呼吸急促,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
他抬起眼,看见池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茫然的神色看着他。
——一道整齐的、泛着白色泡沫的伤口横亘在他的脖颈前。
“……?”
南廷只疑惑了一瞬,接着眼帘中就映入了插在白色礼裙上的那把刀。
他一阵心惊,瞬间明白过来——
池的能力固然无懈可击,可方才的那一瞬间,江杭竟然趁池毫无防备,与他同时出手,先他一步将那把致命的匕首从身后插进了池的心脏里。
她受到了能力的反击,而自己却毫发无损地割开了池的喉咙。
池惊慌失措地用手捂住伤口,妄图堵住那些喷涌而出的鲜血。他似乎带了一些用于治愈的物品,正手忙脚乱地将它们从衣袋里抖出来,却无济于事——没有任何东西能治好那道伤口。他张大了嘴,想要大声呼叫,却只能从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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